| 學達書庫 > 高陽 > 茂陵秋 | 上頁 下頁 |
| 三四 |
|
|
|
「今天一早,我已經派舍間的護院,回蘇州送信去了。等回信來了才知道。」 「是的。應該請示堂上。」曹頫說道:「你就在這裏吃飯吧!吃完了到老太太屋裏坐坐。」 「是!」 於是看畫、飲酒、閒談;到得席散,已是正午時分了。 到得曹太夫人院子裏,靜悄悄地聲息不聞;踏上台階,恰好遇見錦兒掀簾而出,一照了面,兩個人都站住了腳。 「老太太呢?不在屋子裏。」 「不!在鬥紙牌。」 「怪不得這麼靜。」李鼎問道:「是哪些搭子?」 「老太太,太太;還有後街上請來的兩位本家太太,老搭子。」 李鼎心中一動,「那我就不進去,省得攪了局。」他又問:「你們奶奶呢?」 「在屋子裏躺著呢!」 這個時候震二奶奶何能閒得如此?李鼎不覺關切,「怎樣?」他問:「是身子不爽?」 「還不是──,」錦兒遲疑了好一會,終於還是說了出來,「讓震二爺氣的!」 「怎麼?」 錦兒欲言又止;倒不是不願細談,而是覺得這樣站在走廊上喝西北風聊天,旁人見了會詫異,因而躊躇。 李鼎不知她為何有此態度?只覺得作為慰問,也是可以跟震二奶奶見面的一個藉口;便即說道:「我看看她去!你們二爺有什麼不對,我來勸他。」 這倒解消了錦兒的一個難題。料想震二奶奶對他素有好感,就貿然帶領了去,也不致於見責;便即點點頭說:「那就請吧!」 曹震夫婦單獨住一個院子,五楹精舍,後面西首添建了兩間廂房,跟正屋打通,聯成一氣,形如曲尺;東北兩面是圍牆,如果川堂的屏門一閉,那兩間廂房便極隱密,再也不怕有人窺探。這原是震二奶奶避囂的一法;久而久之成了例規,穿堂的屏門,雖設常關,那兩間廂房亦就自然而然地成了禁地;曹家下人,不知這兩間廂房是什麼樣子的很多。 這時震二奶奶已經起身,親自撥旺了一盆火,聽錦兒來報,李鼎來了,急忙迎了出來,一到前房,陡覺寒氣侵襲,便毫不思索地說:「裏面坐吧!裏面暖和。」 一進入裏屋,李鼎的感覺,就像突然之間到了一個從未經歷過的陌生地方,溫暖如春,不在話下;一屋子似蘭似麝,不可名狀的香味,不知來自何處?以致不自覺地用鼻子使勁嗅了兩下。 「怎麼?味兒很大是不是?」震二奶奶問,似乎略感詫異地。 「莫非你自己就沒有聞見?」 「不是沒有聞見,大概是聞慣了不覺得。」 「那可真是『如入芝蘭之室』了!」李鼎笑著說了這一句;一時興到,不暇思索地問:「我替你寫個橫匾,就用這四個字;表姊,你看好不好?」 「不好!」震二奶奶搖搖頭,「什麼芝啊,蘭啊的,俗氣!」 「這話也是。這四個字太顯露,失之於淺。得另外想。」 看他興致盎然,震二奶奶不忍拂他的意,便順口附和:「好啊,想兩個什麼字?」一面說;一面親自替他斟了一盞茶來,然後喊道:「錦兒,你倒是來跟我回話呀!」 進來的是另一個丫頭,補繡春的缺的如意,「老太太留兩位本家太太吃飯,點了兩樣點心:蝦仁爛麵餅;核桃盒子。」她說:「錦兒到小廚房督工去了;我去叫她回來。」 震二奶奶要錦兒來回的話,即是請示曹老太太,要不要留客吃飯?如今聽如意所說,便是有了回話;而且看她要陪李鼎,已經替她安排好了,便點點頭說:「我知道了,不必叫她。」 「錦兒還留下話,叫我到時候問奶奶,鼎大爺如果沒事,是不是該留鼎大爺在這兒吃飯?」 震二奶奶不即答話,轉臉問李鼎:「你聽見了?」 「聽見了。」 這表示他晚上並無約會,如果主人相留,便當接受;震二奶奶弄清楚了他的意思,自己卻須考慮。 要考慮的是曹老太太吃飯,總由她親自照料,尤其是有客在,更當盡她侄孫媳婦的禮節。這一來便無法回來作主人。事在兩難,頗費躊躇。 曹李兩家的規矩差不多;李鼎自然能夠想像得到她的難處。當即說道:「我只坐一會兒好了。回頭老太太請客,你得去招呼;不必客氣了。」 「倒不是客氣,我也很想跟表叔談談。」震二奶奶心想,只要他諒解就好辦了,「這樣吧,我把時候錯開,老太太那裏早點開飯,我去打個照面,敷衍一陣子就回來。表叔稍為晚一點吃好不好?」 「怎麼不好,」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