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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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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杏香在門外應聲,「我已經端了來了。」 掀開門簾,杏香帶著提了食盒的丫頭,舖設停當,曹雪芹坐下來說:「今晚上不能喝酒,一喝了酒就有睡意,熬不成夜。」 「難得!」杏香笑道:「看來是要走運了。」 三個人喝著粥,都沒有話。曹雪芹是心思在壽序上;秋澄想說甚麼,似乎不知如何開口?杏香看在眼裏,便即問道:「你跟我乾爹還談了些甚麼?」 「喔!」心神不屬的曹雪芹,茫然地問:「你說甚麼?」 杏香要再說一遍,但為秋澄所阻,「算了,算了!」她說:「咱們吃完了粥,走吧!別擾亂了他的文思。」 「你,」杏香問說:「真的要熬夜?」 「我想一鼓作氣弄完了它。」曹雪芹答說:「錦兒姊好強,深怕我做不出來似地。我不能讓她在震二哥面前輸了這口氣。」 秋澄與杏香對看了一眼,眼中示意,彼此的感想是相同的,對付曹雪芹,錦兒最有辦法。 「你後半夜要甚麼不要?」杏香問說。 「就要一壺好茶。」 *** 終於脫稿了。曹雪芹從頭細看了一遍,自覺大致還過得去,但文字不免粗糙;好在有的是工夫,等睡一覺起來,修改完了,明天下午便可交卷了。 看自鳴鐘,因為忘了上絃已經停擺。冬天「寅卯不通光」,但隔著圍墻,聽得胡同裏轆轆地車走雷聲,山東大漢送水的水車已經上街,估計也快天亮了。 熬夜的人在這陰陽交替的破曉時分,睡意最濃,走到書房間壁的套房裏,特設一張小床,已由杏香為他疊好了被;被窩還有個湯婆子,於是連燈都顧不得熄,便自解衣上床。朦朧中聽得外屋有人在說話。 「你好強,他也好強。大概整一宵沒有睡;這不就是壽序稿子?我看看,啊,殺青了。」 「真難為他!不過,也只有我才能治他的懶病。」 原來是錦兒來了,跟秋澄在說話;曹雪芹雙眼雖還澀倦,卻在床上睡不住了,「錦兒姊,你怎麼來了?」他高聲問說。 「啊!把你吵醒了。」錦兒在外屋答說:「還早,你再睡一會。」 「我不睡了。」曹雪芹下了床,一面披衣,一面問道:「這會兒多早晚了?」 「巳末午初。」 「好!起來正好吃飯。」 於是錦兒與秋澄都退了出去,接著便是杏香來服侍他漱洗;曹雪芹已把壽序之事暫且拋開,心裏自然而然想到了通州之行的結果,同時也想到錦兒此來,決不是為了想知道他的壽序寫了多少,而是為捐官的事要跟秋澄來談。 轉念到此,有些不安,怕錦兒措詞不當,容易發生誤會,便即問說:「錦兒姊甚麼時候來的?」 「剛到不久。」 「她跟秋澄談了些甚麼?」 「沒有談甚麼。」杏香答說:「不過倒是有句話,她跟秋姑說,我回頭要跟你談一件事。」 「只怕此刻就在談了。」曹雪芹急急說道:「你趕快去,把錦兒姊請了來;讓她一個人來。」 杏香有些為難地問:「這可怎麼說啊?」 想想也是,如果秋澄跟著一起來,杏香總不能截住她;當下說道:「你想法子別讓她們在一起。」 「為甚麼?」 「嗐!你別多問了,行不行?這會兒沒工夫跟你細說,照我的話做,沒有錯。」 「只有把秋姑調開。」 「隨便你用甚麼法子;只要調虎離山就行了。」 杏香點點頭,匆匆而去,託詞頭痛,請秋澄為她到馬夫人那裏去找藥;不道錦兒也要去看馬夫人,這一下杏香只好隨便找個理由硬留她了。 「等等!錦二奶奶,我有一樣東西要請你看。」 「甚麼東西?」 等秋澄走遠了,杏香方低聲說道:「芹二爺有話要跟你說,你請到他書房裏去吧!」 「不用了!」是曹雪芹在外面應聲;進門便問:「秋澄呢?」 「替我到太太那裏找治頭痛的藥去了。」杏香又說:「你們有話就快說吧!我到廚房裏看看去。」 曹雪芹點點頭問錦兒:「捐官的事,你打算怎麼跟秋澄說?」 「怎麼?」錦兒頗感意外,「你昨兒回來,沒有跟她提?」 「沒有。」曹雪芹說:「咱們得想個很婉轉的說法,不然她心裏會不舒服。」 錦兒不作聲,靜靜地想了一會說:「咱們先問問她自己的意思,如何?」 「她不會肯老實說的。一定是:這是人家的事,我管不著。」 「如果她這麼說,我就有話了。仲四捐官,原就是為了她的誥封,怎麼能說是人家的事。」 「她依舊不開口呢?」 「那就——,那就咱們替她作主。」 「這也未嘗不可。」曹雪芹說:「要這麼辦的話,根本就不必跟她談;咱們想好了,跟她說一聲,她一定不置可否,咱們就作為她的意思,跟仲四去說。反正他們一時還不會談這件事,中間有人架弄,一時也不會拆穿。」 「就拆穿了也不要緊,她不是那種不明事理的人。」 「對,對!咱們就這麼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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