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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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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匠說:這裏加蓋一間,跟臥房打通;中間用多寶槅隔開。那一來不但寬敞,也亮得多。」 「不用多寶槅呢?往後挪一點兒,」錦兒指點著說,「在這裏開一道門,不也很好嗎?」 「不錯,」秋澄在後接口:「很好!」 「唷!」錦兒驀地裏掉過臉來,手拍胸脯,「嚇我一大跳,你真是越來越鬼了。」 「你們也真是越來越無事忙了!」 聽得這話,曹雪芹赧然擱筆;錦兒的神色也變得深沉了,秋澄不免歉然,但她必須裝作懵然不覺自己的失言,拿起曹雪芹所畫的圖,彷彿很細心地在看。 「你索性都畫好了,咱們再談。」 放下曹雪芹所畫的圖,轉臉看時,錦兒已坐到一邊喝茶去了;等她走了過去,錦兒並未開口,不過另拿一隻空杯斟茶,意味著讓她坐下來談談。 「雪芹向來是無事忙;如今連我也是了。」錦兒問說:「你知道是為甚麼?」 「你別問我;乾脆實話直說就是了。」 「我告訴你吧,都為四老爺的事,心裏老拴著一個疙瘩,沒事一想起就發愁,所以得找件有趣的事做,才能忘掉四老爺那件像做惡夢的官司。」 聽這一說,秋澄才能瞭解她的心境;同時也發覺自己隱然負有一種重大的責任;自己的「喜事」,對大家具有一種很重要的彌補作用。 既然如此,她覺得自己應該像馬夫人所說的「何樂不為」;因而答說:「如果你覺得這可以讓你丟開心事,那,你就儘管去無事忙好了。反正,這件事,太太已經交給你了!」 「光是我跟雪芹無事忙,你不起勁,就沒意思了。」 秋澄心想,我自己的事,怎麼會不起勁?不過這話到底不好意思實說;便順著她的語氣問道:「你要我怎麼樣起勁呢?」 「這很難說。不過,你起勁不起勁,在神氣之間,我是看得出來的。」 「那就太難了!」秋澄笑道:「我得時時刻刻防著你,也太累了。」 「閒話少說。」錦兒說道:「咱們得定出一個日程來,費工夫的事得先辦;辦嫁妝最費工夫的是繡件,先說桌圍、椅披,你喜歡甚麼花樣?」 「我還沒有想過。」秋澄又說:「這得找樣本來看。」 「對!我記得杏香有個樣本,花樣很多。」 於是即時喚丫頭去告訴杏香,將她的刺繡樣本要了來,無非「五福捧壽」、「富貴不斷頭」之類的吉祥圖案,都嫌俗氣,挑了半天,竟沒有一幅是秋澄中意的。 「要樣本幹甚麼?」杏香走來問說。 「挑桌圍、椅披的花樣。」錦兒答說:「我記得你有個樣本,花樣挺多的;怎麼竟挑不出一個比較文雅的。」 「喔!」杏香答說,「你上回看的不是這一本;好的那一本讓鄒姨娘借去了。」 「對了!講繡花,鄒姨娘是一把好手。少不得要抓她的差了。」 「不了!」秋澄搖搖頭,「人家現在那有繡花的心思。再說,這些大件,也不是在家能辦得了的。」 「當然,大件得請教作坊。被面、枕頭,還有,最要緊的是,喜事當天你穿的衣服,咱們得分開來繡。」錦兒又說:「鄒姨娘雖不必動手,請她指點指點總行吧?」 「其實,」秋澄指著杏香說:「她的功夫亦不下於鄒姨娘。」 「這不敢說。不過,秋姑的事,我當然要格外盡心。」杏香略一沉吟,慨然說道:「繡件都交給我好了。」 「好!繡件由你那裏歸總;房子歸雪芹。這麼一樣一樣有專人管,事情就有頭緒了。」 「你們看!」曹雪芹在一旁接口;隨即拿了他所畫的圖樣過來,何處要加蓋;何處要打通;何處該另開一道門;以及該添種些甚麼花木,都已在圖上註明,加上口頭講解,就越發清楚了。 秋澄沒有意見;錦兒亦無從置喙;開口的是杏香,「你把圖給我。」她說:「明兒我拿給我乾爹去看看。」 「對!應該。」曹雪芹說:「不過,你要講清楚。」 「我知道。我乾爹如果有不清楚的地方,把你請了去當面談就是。不過,我想他不會說甚麼。」 「話雖如此,咱們還是得說得明明白白。你過來,我給你說一說。」 等曹雪芹為杏香在書桌上攤圖講解時,秋澄悄悄對錦兒說道:「讓他管了這件事,別再抓他的差了;免得耽誤他用功。」 「我知道。」錦兒又說:「反正這幾個月,我會常住你們這兒,他結文社的事,我也要抽工夫來催他。」 正在談著,門上傳進一封信來,是曹震派他的小廝送來的;信上很簡單地說:「茲得確息,四叔明晨在刑部山西司過堂;盼同往一觀動靜。」 三法司會審,何以變成在「山西司」過堂?曹雪芹找出會典來看,才知道山西司兼管內務府的文移;猜想是刑部的堂官,先命主管司預行訊問,為會審作準備。 「早點睡吧!」秋澄說道:「明兒早點到震二爺那裏,會齊了一起去。」 ▼第卅二章 刑部在皇城西面,西江米巷中間南北直達的大街,即名之為「刑部街」;街西便是三法司,刑部在中間,左右都察院大理寺。大堂朝東,入右面走廊,第二重廳堂便是山西司。 曹震與曹雪芹是一大早就來了。刑部大門橫掛一條大鐵鍊,頭一天約好的福生,便在鐵鍊外面等候;鐵鍊以內有個七品服色的官員,曹雪芹不認識,曹震卻見過一面,便是黃主事。 由於送過他三百兩銀子,所以黃主事很客氣,「震二爺,來得早!」他問:「用了早點沒有?」 「吃過了。」曹震指著曹雪芹說:「這是舍弟雪芹,也行二。」 「我知道,我知道。」黃主事拱拱手,「早就聽說過,芹二爺是八旗的才子。」 曹雪芹不免汗顏,連聲答說:「那裏,那裏。」 有黃主事帶頭,看門的差役才將鐵鍊取了下來;由南夾道走到底,有一間小屋,便是黃主事值宿的臥室,「還早!」他說:「先請歇一會兒。」 「謝謝!」曹震問說:「今兒不是會審?」 「不是。」黃主事答說:「是堂官交代秋審處的謝郎中,先問一問。聽說謝郎中跟令叔有舊?」 「是,」曹震問說:「是謝仲釗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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