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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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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命呢?」說著,七姑奶奶微示眼色。 吳鐵口機變極快,應聲而答:「土生金更好。」 「喔。」七姑奶奶無所措意似的應聲,然後轉臉問道:「四姐,還有啥要問?」 「一時也想不起。」 說這話就表示她已經相信吳鐵口是「鐵口」,而且要問的心事還多。七姑奶覺得到此為止,自己的設計,至少已有七、八分把握,應該適可而止,便招招手叫小大姐將拜金遞上來,預備取銀票付潤金。 「吳先生,今天真謝謝你,不過還要請你費心,細批一個終身。」 「這——」吳鐵口面有難色,「這怕一時沒有工夫。」 「你少吃兩頓花酒,工夫就有了。」 吳鐵口笑了,「這也是我命裏注定的。」他半開玩笑地說:「『滿路桃花』的命,不吃花酒,就要赴閻羅王的席,划不來。」 「哼!」七姑奶奶撇撇嘴,作個不屑的神情,接著說道:「我也知道你忙,慢一點倒不要緊,批一定要批得仔細。」 「只要不限辰光,『慢工出細貨』,一定的道理。」 「那好。」七姑奶奶一面撿銀票;一面問道:「吳先生該酬謝你多少?」 「古太太,你知道我這裏的規矩的。全靠託貴人的福,命不好,多送我也不算;命好,我又不好意思多要,隨古太太打發好了,總歸不會讓我白送的。」 「白送變成『送命』了。」七姑奶奶取了一張五十兩銀票,放在桌上說道:「吳先生,你不要嫌少。」 「少是少了一點。不過,我決不嫌。」 「我也曉得依羅四姐的八字,送這點錢是不夠的。好在總還有來請教你的時候,將來補報。」 告辭出門,七姑奶奶邀羅四姐去吃大菜、看東洋戲法。羅四姐托辭頭疼,一定要回家。七姑奶奶心裏明白。吳鐵口的那番斬釘截鐵的論斷,已勾起了她無窮的心事,要回去好好細想,因而並不堅邀,一起坐上她家的馬車,到家以後,關照車伕送羅四姐回去。 到了晚上十點多鐘,古應春與胡雪巖相偕從寶善街妓家應酬而回。胡雪巖知道七姑奶奶這天陪羅四姐去算命,是特為來聽消息的。 「這個吳鐵口,實在有點本事。說得連我都相信了。」 要說羅四姐非「做小」不可,原是七姑奶奶對吳鐵口的要求;自己編造的假話,出於他人之口,居然信其為真,這吳鐵口的一套說法,必是其妙無比。這就不但胡雪巖,連古應春亦要聞為快了。 「想起來都要好笑。吳鐵口的話很不客氣,開口剋夫,閉口做小,羅四姐動真氣了;哪知到頭來,你們曉得怎麼樣?」 「你不要問了。」古應春說:「只管你講就是。」 「到頭來,她私底下要我問吳鐵口,應該配什麼命好?吳鐵口說,自然是金命。我說土命呢?」七姑奶奶說:「這種地方就真要佩服吳鐵口,他懂我的意思倒不稀奇;厲害的是脫口而出,說土生金,更加好。」 「小爺叔,」古應春笑道:「看起來要好事成雙了。」 「都靠七姐成全。」胡雪巖笑嘻嘻地答說。 「你聽見了?」古應春對他妻子說:「一切都要看你的了。」 「事情包在我身上!不過急不得。羅四姐的心思,比哪個都靈,如果拔出苗頭來;當我們在騙她,那一來,她什麼話都聽不進去了。所以,這件事我要等她來跟我談;不能我跟她去談,不然,只怕會露馬腳。」 「說得不錯。」胡雪巖深深點頭,「我不急。」 「既然不急,小爺叔索性先回杭州,甩她一甩,事情反倒會快。」 胡雪巖略想一想答說:「我回杭州,過了節再來。」 「對!」七姑奶奶又說:「小爺叔,你不妨先預備起來,先稟告老太太。」 「老太太也曉得羅四姐的,一定會答應。」 「嬸娘呢?」 「她原說過的,要尋一個幫手。」 「小爺叔,你一定要說好。」七姑奶奶鄭重叮囑,「如果嬸娘不贊成,這件事我不會做的。多年的交情,為此生意見,我划不來。」 七姑奶奶能跟胡家上下都處得極好,而且深受尊敬,就因為在這些有出入的事情上,極有分寸。胡雪巖並不嫌她的話率直,保證跟嬸娘說實話,決不會害她將來為難。 「那末,我等你的信。」 「好的。我大概過三、四天就要走了。」胡雪巖說:「我看,我要不要再跟她見一次面?」 「怎麼不要?不要說一次,你天天去看她也不要緊。不過千萬不要提算命的話。」 一直不大開口的古應春提醒他妻子說:「『滿飯好吃,滿話難說』。你也不要自以為有十足把握。如果羅四姐對她的終身,真的有什麼打算,一定也急於想跟你商量;不過,她不好意思移樽就教,應該你去看她,這才是體諒朋友的道理。」 七姑奶奶欣然接受了丈夫的建議,第二天上午坐車去看羅四姐;到得那裏,已經十點多鐘,只見客堂中還坐著好些繡戶,卻只有老馬一個人在應付。 「你們東家呢?」 「說身子不舒服,沒有下樓。」老馬苦笑著說:「我一個人在抓瞎。」 「我來幫忙。」 七姑奶奶在羅四姐平日所坐的位子上坐了下來;來過幾次,也曾參與其事,發料發錢、驗收貨色,還不算外行。有疑難之處,喚小大姐上樓問清楚了再發落。不過半個鐘頭,便已畢事。 「我上樓去看看。」七姑奶奶問小大姐:「哪裏不舒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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