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高陽 > 劉三秀 | 上頁 下頁 |
| 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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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說完,拔步便走;走得很快。楊三如何肯放過他,緊緊追了上去,大聲喊道:「你站住,我有話問你。」 那人不理他,走得更快;往一條巷子裏鑽了進去。楊三不知是余三引誘他入陷阱的一計;只覺得他的話不能置之不理,既有警告,非弄明白了不能決定自己的行止,所以毫不遲疑地躐了過去,打算抓住人,用強逼問。 哪知一進巷子不遠,突然在暗中有人伸出一條腿來;走得正急的楊三,猝不及防,一個大馬趴摔倒在地,隨即便有人撳住了他,拖到一片坍敗的破屋中,一刀了賬,屍體投在廢井之中。 「做得乾淨俐落!」油流鬼翹起大拇指稱讚,「余三哥,真有你的。」 「閒話少說,你到我那裏去,好好商量。」余三又轉身對他的部下說道:「弟兄們辛苦!這票買賣很肥;大家先安心回去,甚麼話也不要說,有新聞也不要打聽。我自會把大家應得的份頭送到各人家裏。我再說一句:千萬不要洩漏今天的事;不管人家怎麼說,只裝作沒有聽見。」 余三很講信義,言出必行,所以他找來的那班人聽得這話,高高興興地各自散去。余三關緊大門,回轉來第一件事是檢點所獲,打開箱蓋一看,目為之眩,急忙關上。 「寶光直沖斗牛。」他說:「會驚動諸神下界。」 這是說笑,但也是警告;處置不善,或者走漏風聲,會引起許多人的覬覦,不但不能安心享用,而且會惹出許多麻煩。 於是油流鬼正色說道:「余三哥,我們談談正經。」 「我也是這個意思。」余三說道:「東西雖已到手,但還不能算是我們的;做事要做得萬無一失,有甚麼漏洞,趁早把它補起來。」 「一點不錯,不過,怎麼分法,不妨先定規下來。」 「好!南北開如何?」 所謂「南北開」即是對分。油流鬼原來的意思,想做三股分派,如今對分,當然是他跟余三對分,劉肇周的一份,便得由自己應得的部份之中分出來,似乎吃虧了。 正在躊躇未答之際,余三又開口了,「名為南北開,便宜的還是你這面。」他說:「你只不過跟劉老二兩個人,我這面人有多少?你倒想想看。」 這話振振有詞,油流鬼料知無法再爭,樂得放大方些,隨即很爽快地答說:「我聽余三哥的吩咐就是。」 「那麼,這一段暫且丟開。我們來看看,有甚麼漏洞,馬上就要拿它補起來。」 「說得是。」 兩人都定定心細想;但開端之處不同;油流鬼是從楊三身上想起,而余三是從劉肇周與錢家弟兄脫困以後想起。 「我請問,你跟劉肇周是不是確確實實講明白了?」 「確確實實講明白的。」 「你怎麼講法?」 「我說,是條苦肉計;綁是把你綁了起來,不過是個活結頭,到了半夜裏,你假作自己把繩子掙脫了,把錢家弟兄跟他兩個傭人救出來。我也告訴他,時候寧願遲,不要早,怕的是我們事情還沒有辦好。」 「好!那麼,我們就從這裏開始研究。」余三說道:「他們脫了險當然回連陞客棧。聽掌櫃的一說,就會發現兩個漏洞:第一,楊三跟你不是一夥,不然不會把他們接了去,楊三會不知道。」 「對!」油流鬼很沉著地,「你再說第二個。」 「第二個是你關照連陞客棧,楊三再來,要他到你那裏去;這樣,要追楊三,就會追到你這裏來。」 油流鬼點點頭,沉思了好一會,自言自語地說:「要想個法子,讓他們不敢來追就好了!」 「這只有一個法子,不過有利有弊。」 「甚麼法子?利是甚麼,弊是甚麼?余三哥,你說出來商量。」 「拿楊三的屍首馬上掀出來,就會把他們嚇住。」 弊病是將楊三的命案一揭發,王府立刻就會行文地方官,限期破案。這豈非自己跟自己過不去?油流鬼亦覺得頗為不妥。 不過由此一利一弊的分析,自然而然有了一個結論,最好的辦法是,只讓錢家兄弟知道有此命案,怕受牽連,悄然遁走。這也好辦得很,即時提出警告就是。 警告亦有兩法,一是面告;二是函述。商量下來,以送信為宜。但事不宜遲,便由油流鬼執筆,匆匆寫就,立即投遞。 「慢一點!不要最後自投羅網。」余三說道:「事情要做得穩當,投信要找個不相干的人去。」 「不相干的人,怎麼肯幹?」油流鬼問,「就肯,也要看靠得住靠不住。」 「重賞之下,自有勇夫。走!」 兩人出了門,往連陞客棧的方向而去;到得街口,余三站住了腳,遊目四顧,看到一個骨瘦如柴,一雙眼睛只盯著小飯館的窮漢,便走上前去,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窮漢一驚,回頭怒目而視;余三不等他發作,趕緊將將一把制錢塞到他手中。 那窮漢又驚又喜,滿面堆歡地問道:「大爺,你這是做甚麼?」 「勞你的駕,送一封信。不遠,就在前面連陞客棧。」 「喔,信呢?」 「喏,在這裏。你不用忙,先聽我說完。你到了連陞客棧,先到櫃房問一聲,常熟來的錢大爺、錢二爺回店了沒有?櫃上如果說回來了,你就把信留下,請櫃上轉交。馬上回來,我另外送你一兩銀子。」 「這好辦!交給我就是。不過,倘或姓錢的還沒有回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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