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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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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獎品是御用的火槍,弘曆大為興奮,也越發用心了。正當要開槍時,只聽身後「砰」然大響,不由得嚇一跳,趕緊將扣在扳機上的手放了下來,很快地轉身來看。 只見皇帝含著笑,單手擎著槍,槍口還在冒煙,原來皇帝朝天開了一槍,很顯然地,是要試試他的膽子。 「很好!你的鎮靜功夫不錯。第一、身子沒有抖;第二、扣在扳機上的手指,不受影響。這樣的處置,一點兒不錯!你不用再打了!我把獎品給你。」 於是弘曆丟下自己的槍,跪在地上,雙手接過御用火槍,站起身來,交給侍衛,才跪下來磕頭謝恩。 磕完頭提出一個請求:「爺爺!」他說,「今年行圍,孫兒要跟爺爺一起去。」 「這可許你不得!」皇帝又為了安慰他,復改口,「到時候再看吧。」 弘曆自不免怏怏。於是有個哈哈珠子四兒獻議:「向來行圍,要滿了十五歲才能隨扈,因為野獸一出來,能打就打,不能打要避開,全靠馬騎得好。年歲太小只能騎小馬,跑不快。小主子的身材高,不妨練著騎一騎大馬。馬上功夫一練好,萬歲爺放心了,自然帶小主子一起去行圍。」 「言之有理!」 從此,弘曆便偷偷地學騎高頭大馬,將踏蹬收上一些,勉強也能對付。騎過五六天,功夫長進不少。馬也熟了,只是他屁股上的肉也磨破了,悄悄找來些金創藥敷上,只是行動不便,到底讓雍親王識破,追問究竟,方知真相。一時又氣又急,將弘曆狠狠責備了一頓,說他連「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都不懂,萬一摔了下來,非死即傷,大傷祖父之心,豈非不孝? 這一來,自然仍舊只有騎小馬。但馳騁慣了的,忽然弄一匹跑不快的小馬,處處拘束,彆扭極了,少不得又要向四兒問計。 「法子是有一個。」四兒答說,「奴才知道有一匹川馬腳程極好。川馬的個頭小,冒充得過去,不過一大清早最好別騎!」 「為什麼呢?」 「一早一晚,王爺阿哥們都在練騎射,撞見了諸多不便。最好是中午牽出來騎。」 時逢盛夏,中午都在高大深廣、涼爽宜人的殿廈中,或者看書寫字,或者做詩敲棋。驕陽之下靜悄悄一片,沒有人管,確是偷著去習騎的好辰光。 「中午也有陰涼的地方,奴才看獅子山西面一大片林子,樹葉子遮得極嚴,到那裏去騎馬,一定不錯。」 「好啊!」弘曆興致勃勃地,「你趕快把那匹川馬去弄來。」 「這可得慢慢兒來,奴才得跟內務府去商量。」 「那你馬上就去。」 四兒不辱所命,說是已商量好了,只是借弘曆騎一天。 「那怎麼行?還不如乾脆不要。」 「內務府的人說得不錯,小主子現在正得寵,跟萬歲爺提一聲,把那匹馬賜給小主子多好!那一來,過了明路,堂而皇之地騎,也用不著怕人看見。」 「那不好!」弘曆實在是很懂事了,說話跟大人一樣,「我不能因為皇上喜歡我,就隨便跟皇上要東西!」 「小主子這麼說,奴才就把馬去借來,不過,僅此一回。」 「你先借來我騎一騎,果真是好,我有法子把它弄了來。」弘曆說道,「幾時皇上考我功課,考好了必有獎賞,那時求皇上把這匹馬賞給我,就不嫌冒昧了。」 「說得是!明兒中午,奴才把馬去借了來!」 ▼第十章 第二天又是個大熱天,真如本地土著所說的:「皇上在行宮是避暑,百姓在外面可仍是熱河。」到得中午,陽光直射,曠地上由於四面皆山,熱氣不散,像個大火爐。宮內上上下下,等閒不出屋子。因此,四兒將弘曆由萬壑松風帶到獅子山西面的林子裏,幾乎沒有遇見什麼人。 借來的馬,拴在一棵大槐樹下。川馬瘦小,跟御廄中的代馬一比,顯得可憐。弘曆不由得有些失望:「這比我騎的那匹小馬,大不了多少!」 「腳力可不同!就像人一樣,有的是個矮子,可是短小精悍。不能說他比小孩高不了多少,就說他沒用。」 「油嘴!偏有你那麼多說的!」 弘曆笑著罵了這一句,開始去相這匹川馬,只見兩耳竹削,全身勻稱。毛色漆黑,亮得像匹緞子,配著一條白鼻子,格外顯得英俊。它站著只用三條腿,右前腿屈了起來,亮出新釘的馬蹄鐵,弘曆撈起蹄子來看它的指甲可曾修齊。那匹馬仍然屹立不動,將頭轉了過來,靠在弘曆肩上磨了兩下,偎倚著不肯轉過去。 這一下將弘曆喜得不知道怎麼好了!「四兒,四兒!你瞧見沒有?」他驚喜地喊,「就像認識我似的!」 「合該是小主子的坐騎。」四兒說道,「奴才去弄了來,孝敬小主子,大不了賠幾個錢。」 「你想什麼法子去弄?」弘曆沉下臉來說,「你忘了上回的事了嗎?不是我替你擋著,看不一頓板子打死了你!」 原來有一次四兒賭輸了錢,偷了個白玉水盂去變錢還賭賬。太監宮女最忌諱的就是手腳不乾淨,等總管太監一查問,四兒急了,跪在弘曆面前,不肯起來。最後是弘曆承認他失手打碎,碎片命四兒扔掉了,才算無事。 弘曆是怕四兒重施故伎,所以這樣神色凜然地告誡,但四兒卻不承認有此打算,他說他早已洗手不賭了。 「那麼,你哪裏來的銀子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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