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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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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她是從堂屋裏出來?還是從別地方來,要進堂屋,正好遇到你?」 「是從堂屋裏出來。」 「你沒有記錯?」 「小人剛才跟大老爺回稟過,小人是清清楚楚記得的。」 「那時堂屋的門是開著,還是關著?」 「開著。」 「那麼,堂屋裏的情形,你也看到很清楚囉?」 「是。」 「你看到的是什麼?」 「什麼也沒有。」 「你是說,堂屋裏沒有人?」 「是。」 「胡成,」王萬鍾的聲音顯得格外鄭重,「我知道你是你家大娘的老人,護主心切,也是有的。不過不能胡說。你剛才的話,一個字都不假?」 「是。」 「我再提醒你,你如果記錯,或者說錯了,趁現在沒有畫供落案之前,還來得及改。」 「小人不會改口。」 「如果所言不屬實呢?」 「任憑大老爺治罪。哪怕是死罪,也是小人自取之咎。」 「好!」王萬鍾向錄供的刑房書辦說,「你把他的供狀,慢慢兒唸給他聽。」 「是。」 刑房書辦自己先將錄下的口供檢點了一下,然後起身走到胡成旁邊,將供狀很清楚地唸了一遍,唸完問道:「有錯沒有?」 「沒有。」 刑書將手中的筆遞給胡成。「那就畫供。」他說,「看你一定會寫字,寫自己的名字好了。」 鄉愚多屬文盲,畫供只寫一個「十」字。胡成當然會寫字,如言寫下自己的姓名。 等將供狀呈堂,王萬鍾看了一下,轉臉問瑞福說道:「大人,卑職覺得今天就問到這裏好了。」 「還有個很要緊的人,不問了嗎?」 那是指荷姑,王萬鍾答說:「留到以後再問。」 瑞福便轉臉問孫復:「貴縣以為如何?」 「暫時不問為宜。」孫復毫不遲疑地回答。 於是瑞福宣示:「退堂,改日再審。」 就這一聲,惹起了宛如春暖花開時,游蜂採蜜似的一片「嗡嗡」之聲。堂下都在竊竊私議,為何不提荷姑上堂? *** 同樣的疑問,也存在瑞福腦際。王萬鍾當然要解釋。「案情可說已露端倪。」他說,「包餃子的地方,既然查問明白,確無第三者闖入,則餃子餡裏的砒霜,非楊即墨,不是長二姑自己,就是荷姑所下。」 「好個『非楊即墨』。」瑞知府問道,「現在要問的是,究竟是楊還是墨?」 王萬鍾不作回答,轉臉問道:「孫大哥看呢?」 「如說是長二姑下的毒,變成自己毒死自己,安有是理?」 「那麼是荷姑?」 「很難說。」孫復看著王萬鍾說,「這也許就是今天暫時不問荷姑的原因吧?」 「是。」王萬鍾說,「我想要把最大的一點疑問,弄清楚了再問。否則或許會變成打草驚蛇。」 「何以謂之打草驚蛇?」瑞福問說,「你怕問得不對,她會起戒心,預先防備?」 「是。我疑心她後面有指使的人。砒霜是從哪裏來的?她不見得買得到,是別人給她的。」 「那麼,她下毒是要毒死誰呢?」 「對了!大人問到要害上頭來了。不過,她不是想害李維清,因為她並不知道李維清會提前在那一天回家。」 「你說她沒有害李維清的心,可是,她明明知道餃子裏有毒,怎麼還會去下了來給李維清吃呢?」 「大人駁得不錯,這也是我要推敲的疑義之一。」 「其實這沒有什麼好推敲的。」孫復說道,「情勢所迫,身不由己。荷姑當時既不能說破,又無法不去下餃子,只好硬著頭皮幹了。」 「那麼,荷姑的目的,是要謀殺大婦?」 「只能說是嫌疑。」 「目的何在?」 「要查的也正是這一點。」王萬鍾說,「可能是長二姑以嫡為妾,做得太絕,她心懷不忿。但也可能是謀財害命。」 「對!」孫復驀地裏一拍掌,「看來後面確有人指使,目的就是看中了長二姑死後留下來的一大筆家財。」 王萬鍾默不作聲,他心裏別有意會,默默地在思量盤算,對於孫復與瑞福的談話,聽而不聞,直到廊上高喝:「送瑞福大人!」方始驚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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