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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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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決定為你投信,不過你寫信時,千萬不要據案而坐,因為座位的背後,正對著門;監視的人,常從鑰匙孔中窺探;你的動作,會使他們知道你在做什麼? 千迴百折,到底打開了一條生路,孫逸仙越興奮、越謹慎,裝著幫柯爾整理火爐,在四目相視的眼色交換中,取得了默契,然後柯爾攜著空煤筐走了。 於是孫逸仙臥伏在床,取了張名片,面壁疾書,最要緊的是告訴康德黎,使館已準備了一條船: *** A ship is already charter be the C.L.for the service to take me to China and I shall be looked up all the way without communication to anybody. *** 寫完以後,檢點皮包,還剩下二十英鎊,他決定盡數送給柯爾作為酬謝。到了中午,柯爾來送餐食,很自然地將他的名片帶了出去。 *** 其時的康德黎,已經採取了行動——行動始於昨夜:在接到不具名的告密信後,康德黎首先想到馬格里;趕往哈蘭場三號馬格里的寓所,主人不在家。於是只好報警,而且去拜訪歐美聞名的「蘇格蘭場」;那裏的探長表示,這不是一般性的刑案,不屬於他的職權範圍,而且他也無能為力。 這時已是午夜過後的一點半鐘,康德黎只得回家休息;清早起身,再趕到外務部去交涉,而外交官總是持重的多,認為事無佐證,僅憑一紙不知來歷的告密信,貿然干預,將會造成貽笑國際的外交糾紛。 康德黎反復申述孫逸仙無端失蹤,除卻為清國使館所拘留以外,別無原因可以解釋,但所得到的答覆,始終只有這一句話:「抱歉!外務部愛莫能助。」 這樣一上午耗費在徒勞無功的爭議中,康德黎認為已不是他一個人的力量,所能援救孫逸仙出險,因而決定去訪孟生博士,看看他有什麼好辦法。 剛到孟生家,還在叩門的當兒,突然聽見有人在喊:「康德黎博士!康德黎博士!」 回身一看,有個中年人氣喘吁吁地趕了來,面貌熟悉,只記不得在那裏見過。 「博士!我名叫喬奇·柯爾,在清國公使館服務。」 「喔,」康德黎恍然大悟面善的由來,驚喜地問道:「你是有孫逸仙的消息帶給我?」 「是的。」柯爾答道:「我剛才到你家;說你到這裏來了,所以我趕了來。喏,這是孫逸仙的信!」 接過了信,還未來得及看,孟生開門肅客;於是康德黎述其事,將柯爾迎入孟生家,請他細述孫逸仙的近況。 「我不能逗留太多的功夫,同時我希望你們有任何行動時,不要提到我的名字。」柯爾說道:「孫逸仙的處境非常危險;聽說北京的覆電已經到了,船價七千鎊,也已經由匯豐銀行匯到。我相信馬格里爵士,已準備好了一切。」 「馬格里爵士!」康德黎失聲而呼:「他也參與其事。」 「他是主持整個行動計畫的人。」 「他錯了!一個不值得尊敬的人。」康德黎轉臉問柯爾:「我可以不可以託你帶一封回信給孫逸仙?」 「當然!當然!這也是我的希望。」 於是康德黎很簡略,但很切實地寫道: 鼓起勇氣來!我們的政府,正在為你盡力,不久,你就可以恢復自由。 這是安慰孫逸仙的話;英國政府的態度,初步是令人失望的。但這是正途,要援救孫逸仙,非借英國政府的力量不可。因此,康德黎和孟生相偕到外務部,出示孫逸仙的親筆信,請求出面干涉。 「兩位知道的,依照國際公法,干涉他國使館事務,等於干涉他國內政。這件事,我們需要展開調查,等瞭解了真相,才能考慮採取進一步的行動。」 「事機急迫。恐怕不容許我們作這樣遲緩的行動。」 「抱歉!」外務部的官員,報以苦笑:「外交事務是有一定的程序的。」 「怎麼樣?」康德黎看著孟生問。 「走吧!我們自己去想辦法。」 在街角的酒吧中,兩人密密商議,認為紙包不住火;這把火要將它燒開來,使得英國外務部和清國公使館都不能不正視現實,始為上策。 於是商定了三個步驟,分頭進行:第一步由孟生到清國公使館,當面揭出他們的陰謀,希望因此使他們有所顧忌,不敢輕舉妄動。 第二步是由康德黎去雇一名私家偵探,守候在清國公使館的附近,防備他們使館中人偷運孫逸仙出境。第三步是通知泰晤士報,有此一事;如果報上能夠刊出這個消息,則輿論的力量必可保證孫逸仙的安全和自由。 不幸地泰晤士報跟英國外務部的態度一樣,也是需要先調查真相。不過偵探頗為得力,而且鄧延鏗已接到孟生警告,雖然否認其事,但色厲內荏,可以斷定他們決不敢魯莽地採取任何不利於孫逸仙的行動,所以,至少這一夜是可以放心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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