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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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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義的作戰計劃,依照檳城會議的決定,由趙聲與姚雨平活動新軍;朱執信、胡毅生組織民軍。任發難之責的「先鋒」,由黃克強和趙聲親自選練,其中有許多是福建留日學生;英姿颯爽,文武兼資,極受同志的尊重。 不久,同盟會本部的重要同志,紛紛集中香港,依照逸仙先生的指示,一部分在統籌部辦事;一部分派赴長江上下游聯絡,屆期群起響應。派到兩湖的是譚人鳳;他跟黃克強一樣,都有個「鬍子」的外號。 廣州起義的計畫,至此完全成熟;海外籌餉的工作,在逸仙先生精誠感動之下,亦有相當滿意的收獲。最了不起的是加拿大的同志,將致公堂的會所抵押了港幣三萬元之數,電匯香港。 *** 三月初十,溫生財刺廣州將軍孚琦成功之日,統籌部在香港開發難會議,決定十路進攻的壯圖。 第一路:黃克強率領南洋及福建同志一百人,進攻總督衙門,殺兩廣總督張鳴崎。 第二路:趙聲率領江蘇、安徽同志一百人,攻水師行台,殺廣東水師提督李準。 第三路:徐維揚、莫紀彭率領北江同志一百人,攻督練公所。 第四路:陳烱明、胡毅生率領民軍及東江同志,防截旗界,兼占領歸德、大北兩城樓。 第五路:黃俠義、梁起率領東莞同志一百人,攻警察署、廣中協署、兼守大南門。 第六路:姚雨平率領所部一百人占領飛來廟軍械局,攻小北門,迎接新軍入城。 第七路:李文甫率領同志五十人入旗界,攻石馬槽軍械局。 第八路:張六村率領同志五十人,攻佔龍王廟高地。 第九路:洪承點率領同志五十人,攻擊西槐二巷的砲營。 第十路:羅仲霍率領同志五十人,破壞電報局。 另派放火委員先期進入滿洲人區域的境界,在所租的九處房屋中放火,壯大聲勢,寒敵之膽。 發難的日期,本定在三月十五。但溫生財刺孚琦的事件發生以後,廣東官場,大為緊張;同時保皇黨從南洋告密,北京亦有電報,嚴飭防範,因此偵探四出,統籌部在廣州所佈置的三十八處機關,處於風聲鶴唳的不安狀態之中。尤其旗界的查緝,更為嚴格,以致租下預備放火的地方,有四處被迫遷出。 其次的一大障礙是軍械的來源及運輸。預定的步驟是從暹羅、安南、日本等處,購買最新式的長槍八百多枝,運港備用;這批軍械,多數未到。此外在香港所辦的大刀三百柄,以及實行部自製的炸彈三百枚,本來是陸續裝在米袋,或者置於傢俱、花盆之中,密運入省;這幾天由於城門戒嚴,搜查得很仔細,不得不改換方式,由女同志扮作新嫁娘,甚至假裝出喪,拿武器放入花轎或棺材裏,才能瞞過耳目。這樣的做法很費事,所以運輸的進度亦受了影響。 為此,起義之期,只好展延;而延期又不能太久,因為南洋、安南、日本的同志,陸續到達香港;朱執信、胡毅生所聯絡組織的會黨民軍,已陸續集中廣州附近,姚雨平所活動的新軍,亦多磨拳擦掌,躍躍欲試,形勢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發難的日期改到三月二十八日。 *** 二十五那天,黃克強從香港到廣州去主持一切。臨行之前,慷慨致書海外同志:「本日馳赴陣地,誓身先士卒,努力殺賊,書此以當絕筆。」 到達省城,才知道橫在眼前的各種障礙,遠比想像中嚴重。李準的心腹吳宗禹所統的三營,已由順德調到廣州,駐紮在靖海門外,雖然其中許多下級軍官,早已傾向革命,但吳宗禹的防範亦很嚴密,同時城廂內外的盤查一天比一天嚴,旗界甚至挨戶查問。 於是黃克強斟酌再四,決定發難的日期再延後一日;因為預計安南、日本的軍械,要到那一天才能到達,分配散發,至少要一天的功夫。這樣還是嫌匆促了些,但形勢所迫,不得不然;新軍兩標預定四月初退伍,犯難日期如果再往後延,就不能得新軍之助,成功的希望更微。 不過,趙聲所率領的江蘇、安徽兩省同志,外鄉口音引人注目,實在不宜先期進省;所以他發個電報回香港,用隱語阻止;「省城疫發,兒女勿回家。」 第三天又有一個壞消息,張鳴崎的巡防營兩營回省,駐紮城北觀音山、龍王廟高地,居高臨下,全城都在監視之下。而且胡毅生發覺,擔任軍械運輸的陳鏡波,可能是李準派來「臥底」的偵探,因而主張改期;陳烱明以及趙聲的代表宋玉琳亦附和其議。剛自香港到省的姚雨平,雖然主張仍照原定日程行事,但堅持要有五百枝槍;那時已到的槍枝,總數不過七十多,何能發他五百?這亦無非是變相的改期主張。 見此光景,黃克強痛心異常,「改期無異解散,前功盡棄,太可惜了!我決定以一死拼李準,以謝海外華僑,維護黨人信譽。不過,」他用很沉著的聲音宣布:「為了保存實力,以圖後舉;各部先鋒可以憑個人自己的看法自定去留。」 於是有人以為此時成功無望而退去的;也有人——尤其是福建的同志林覺民、林時爽、林文等堅毅不退的,他們認為:「革命軍祇知有前進,不知有後退,事已至此,非我殺敵,即敵殺我,惟有同心合力,準備殺敵流血!」 *** 到了三月二十八日,形勢忽有轉機,姚雨平與陳烱明都到黃克強那裏報告,說從順德調來的吳宗禹三營,哨官之中,十分之八傾向革命,十分之一反對,十分之一中立。這些同志現駐天字碼頭,都想乘機起事。 黃克強得到這個消息,自然興奮;但要求證實;於是姚雨平親自到天字碼頭去聯絡,結果令人滿意。 這一下,黃克強不能不重新考慮了。他認為吳宗禹三營如能反正,其餘新軍勢必聞風響應;而巡警教練所所長夏壽華是同志,他那裏的兩百多學生,亦是一大助力。照此看來,大事依舊可成。因此再度決定大舉。 *** 下午三點鐘,發電報到香港。那時除了官場,老百姓打電報不能用密語,只好用隱語;隱語大多用藥名,革命黨的「革」字是草字頭,所以用「通草」為同志的代名。而「通」字又有「統通」的意思;故而在香港的胡漢民,接到「母病稍痊,須購通草來」的電文,知道黃克強的意思是:「形勢好轉,在港同志,悉數上省。」 接到電報之時,由港上省的夜班輪船,已經開走,惟有搭乘第二天的早班船;但是早班船只有一艘,而同志有三百多,不但一條船容納不下,並且同志們大多已剪辮子,亦容易引人注目,大為不妥。 因此產生兩種不同的意見,趙聲主張三百多同志,隨攜已經到港的兩百多枝槍,全數搭早班船上省;登岸如果受到檢查,立即開槍攻擊,就此起義。 這實在是出其不意的奇兵,只要槍聲一響,省中同志當然起而響應;可以打張鳴岐、李準一個措手不及。學軍事的趙聲,深知用兵無萬全之道,尤其在敵強我弱的形勢之下,更無法作從容週密的部署;所以看起來像是行險,其實勝算甚大。 無奈「存乎一心」的「用兵之妙」,不能為紙上談兵的胡漢民、譚人鳳所領會。他們認為趙聲的想法是可笑的;堅決主張展期一日,先發電報,再推譚人鳳明天早班船上省,說明需要展期的理由。至於在港同志,第二天早班船先走一部份;其餘都搭晚班船——晚班船有好幾艘,可以盡數容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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