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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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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英和在仕途中,亦非一帆風順,由於他通達政體,遇事有為,不免招忌招妒,因而幾次被黜,但大行皇帝對他的寵信,始終不衰,值南書房,值內務府,值軍機,屢罷屢起,都是切近御前的差使。 和世泰到京,首先要找的人,便是英和;因為他也兼著內務府的差使,但到了內閣大堂,不能不先謁見肅親王永錫,並跟曹振鏞、伯麟見面,略略談了熱河的情形,告個罪邀英和到內閣的「典籍廳」去談公事。 「你先看一道皇太后的懿旨!」 和世泰從英和手中接過懿旨底稿,跳過前面敘述「龍馭上賓」的那一段,看主要的正文是:「皇次子智親王仁孝聰睿、英武端醇,現隨行在,自當上膺付託,撫馭黎元,但恐倉卒之中,大行皇帝未及明諭,而皇次子秉性謙沖,素所深知,為此特降懿旨,傳諭留京三大臣馳寄皇次子,即正尊位以慰大行皇帝在天之靈,以順天下臣民之望。」 和世泰楞了一下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前天半夜裡,吉倫泰到京;消息傳到圓明園,太后隨即回宮,仍舊住儲秀宮;正午傳懿旨,在養心殿召見留守三大臣,交代了這件事,曹中堂擬的懿旨,請太后看了以後,仍舊交吉倫泰連夜趕路,送回熱河。」英和又說:「京裡大小官員,昨天上午都已經成服;三阿哥跟五阿哥奔喪,今天一早也動身了。梓宮已經拆開包裝,連同入殮的冠服,一起趕送熱河,是跟著兩位阿哥一起走的。」 「好!我就是為此而來的,既然已經辦妥了,我應該儘快趕回去。」 「也不必這麼急。」英和問道:「你不見見太后?」 「能見嗎?」和世泰遲疑地問。 原來清朝的宮規整肅,后妃與外臣隔絕,雖至親骨肉,無由相見;太后亦只是一年「三大節」受外臣在慈寧門外朝賀,並無接見之禮,但此刻卻正是一個可以從權的機會,英和認為和世泰雖不便「遞牌子」求見,而太后卻不妨主動召詢行在的情形,所以派人去請了太后宮中管事的太監來,囑他去請旨,要不要召見和世泰。 這得有一會工夫,和世泰接著中斷的話頭,談大行皇帝自得病至崩逝的經過,最後忍不住問說:「我現在擔心一件事,萬一硃諭上的名字是四阿哥,怎麼辦?」 「你這是杞憂。太后如果沒有把握,不會做這麼冒失的事。」英和又說:「你跟太后是一母所出的同胞姊弟,莫非還不知道太后的性情?」 和世泰點點頭:「先父常說,我姊姊不像個女孩子。」 「正是!從降這一道懿旨來看,太后真不愧女中豪傑。」 正在談著,儲秀宮的太監來了,傳太后的話說,天色已晚,宮門即將下鑰,讓和世泰第二天辰刻,到內右門候旨。 於是和世泰告辭出宮,逕回私寓休息,第二天一大早起身,正要出門,來了位不速之客,是由熱河來的內務府司官誠普,因為隨扈的欽天監官員,已選定大行皇帝大殮最合宜的時刻是八月初一辰時,所以禧恩特為派他來催運梓宮,以免誤了大事。 「誤不了!」和世泰答說:「昨天已經啟運了,是跟著兩位阿哥一起走的。」 「那好!」誠普突然說道:「和大人,皇上的硃筆找到了,是在金凱身上。」 「喔!」和世泰急急問說:「硃筆怎麼說?」 誠普先不答他的話,管自己說道:「為這件事,恩大人跟軍機托大人、戴大人大起交涉,幾乎翻臉。」 「為甚麼?」 「如此大事,怎麼能不急?」禧恩的聲音越發高亢了,「倘或消息傳出去,以訛傳訛,或者奸人有意造謠,說宮中為爭皇位,相持不下,動搖人心,引起動亂,誰來負責?」 這頂帽子扣下來,誰也吃不消,於是托津支吾著說:「咱們先商量迎駕的儀注。」 這是緩兵之計,為的要拖到金凱回來。「到了未牌時分,」誠普說道:「終於有消息了,金凱身上有一個銀荳蔻盒子,還安了一把小鎖,打開來看,果然有一張小紙條……」 「寫的是傳位給二阿哥?」 「不是這麼寫的,是立皇太子某某,就是二阿哥的名字。」 和世泰心一寬,不再擔心懿旨不符硃諭,造成無法解救的難局;定神想了想,覺得這件事有些不可思議,「恩大人怎麼睡了一覺,態度大變?」他問:「其中總有個緣故吧?」 「戴大人也問他了,何以前一天晚上八顧命開會的時候不提?他回答得很老實,他說: 「為了名位,據說……」 據說七月廿五日深夜,八顧命會議以後,除了和世泰因為第二天一早要趕路,逕自歸寢之外,其餘七位分班守靈,禧恩直到天色已明,方始交班休息,一覺睡到近午,匆匆梳洗,奔到大宮門前的行在軍機處,向托津、戴均元大聲說道:「智親王有定亂安國之功,理當早正尊位,請諸公一起去迎駕。」 托、戴二人愕然不知所答,戴均元定定神,叫著他的別號說:「仲蕃,稍安勿躁,等金凱一來,便見分曉,何必如此之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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