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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房子再變為穆澄的世界,的而且確,只有她一人開始清理功夫,陶祖蔭悶聲不響的走進睡房去。

  穆澄躲在廚房內清洗碗碟,突然的聽到丈夫叫她,再奔回睡房看個究竟。

  陶祖蔭正在把那副麻將收回麻將盒內,並說:「先幫忙把這些什子收好。不然,擋在這兒,我躺在床上根本不能看電視。」

  於是夫妻二人也算同心合力。清理了睡房,讓陶祖蔭得到一個安樂齊整的天地。也算托賴了,這位大男人主義的丈夫不至於完全袖手旁觀。是讓穆澄去收抬睡房,至於其他家務,也就不可能再指望他幫忙了。

  穆澄的工作效率向來迅速,只一小時多一點,房子重現光潔,恢復舊觀。

  穆澄有個怪僻,室不大也不打緊,一定要優雅,她才能安住其間,放心工作。

  回到睡房去,祖蔭還未睡,正在看週末電視。看到妻子進來,對望一眼,彼此都似無話。

  終於還是祖蔭開了口,說:「你跟我家人的嫌隙日深。」

  穆澄不想分辨,因這是事實。

  「是不是寫作令你煩躁?作家額外多心。」

  穆澄還沒有回答,祖蔭已下結論:「當然,如果沒有你的這份性格,如何可以把空中樓閣寫成酷似現實的一個個故事?簡單一句話,完全是小事化大,無是生非的本領。但,穆澄,我告訴你,分不開工作與現實生活,是很危險的一回事。小說作品受歡迎,不等於做人受歡迎。」

  穆澄把這番話全聽進耳去,她腦袋內只清晰地浮現出一個問題。

  什麼時候、什麼環境、什麼原因會令到自己嫁給這麼一個男人?

  一個五官端正、有專業資格、有高尚職業、有健康身體的未婚男人,當年出現在穆澄面前。

  於是,她就這樣的嫁了。

  大概跟世界上很多很多很多女人一樣,到時到侯,覺得還是嫁的好,於是就結婚去。

  從前嫁掉的女人,就是一生一世。

  如今入錯行,立即轉行。

  嫁錯郎?拍拍屁股走個沒影兒。

  律師樓頭,堅決要離婚的人往往是女不是男。

  穆澄突然的回過神來,嚇一大跳,怎麼自己會一下子想到這麼毛骨聳然的大問 上去了?

  離婚!

  不、不、不。沒有那麼嚴重。

  連她筆下的男女主角,經常有鬧婚外情,也沒有一個離婚。

  離婚不是穆澄能接受的一回事,就算想像自己接受離婚也有困難。

  還是陶祖蔭說得對,自己原來真愛小題大作。

  這一驚,使穆澄眼眶裡原本要滾下的眼淚。嚇得縮了回去。

  她立即回身跑回廚房,埋頭苦幹。一直至疲累不堪,才回睡房,一頭栽在枕上,好歹睡去。

  睡覺真是大快樂的事。

  穆澄從來不介意自己會一睡不醒。

  第四章

  唯一可惜及顧慮的是親人會傷感。正所謂死者已矣,生者何堪?

  然,如果真到了生無可戀,那又不同,還有什麼人的感情需要兼顧了?反正在生,也是各行各路,各自修行,就不必管其他,乾脆只理自己的清爽為要。

  此念一生,又是滿頭大汗。

  這一晚,真是太驚人了,才壓熄了心頭那個離婚的歪主意,如今又想到輕生的問題上去。怎麼得了?

  穆澄越急越睡不好,連連發著一些似是幻覺與想像的碎夢,完全輾轉反惻,直至天明。

  不知是不是早晨天氣格外的清涼,穆澄覺得很冷。

  她試擁著棉被,瑟縮著把身體蜷成一團。背上尤有一陣的涼快,分明是汗、冷汗。

  忽然之間,身體內的血液文宛如萬馬奔騰一般,攪得她通體滾熱。極不舒服的。

  一張軟被蓋著是熱,不蓋是凍,真不知如何是好!

  穆澄輕輕地叫了一聲:「祖蔭!」

  沒有回應。

  「祖蔭!」

  對方「嗯」的應了一句。

  「我很不舒服。」穆澄嚷。

  「睡吧!睡醒就沒事了。」

  「祖蔭!」

  「你別又無病呻吟好不好?一個星期工作六天,只得今夜我可以安安穩穩地睡至日上三竿,你也要半夜三更嚕蘇個夠的嗎?」

  祖蔭一個大翻身,乾脆抱了枕頭,蒙著耳朵再睡。

  穆澄沒有再作聲,她直怔怔的躺在床上。一直過了很久很久,陽光老早艱辛地穿過那一幢幢大廈的傾斜角度快到房間來,穆澄才撐著身手,試坐起身來,頭重得像有幾擔鉛壓在身上。

  穆澄無法支持,再鑽回被窩裡去。

  這一下,她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是病倒了。

  陶祖蔭不知往那兒去了?

  穆澄一連喊了幾聲,全屋靜悄悄,沒有反應。

  沒辦法,她只好等,等有人出現在睡房內,再圖後算。

  這麼一等,好像過了一個世紀。

  室內全然靜謐。

  穆澄口渴得實在太厲害,迫不得已,她只好支持著,一步步,一手扶牆,一手扶椅的走入廚房去給自己倒杯清水。

  旱時一滴如甘露。穆澄喝了一口水,才略為定過神來。

  她伸手摸摸自己的額,發燙的。事在必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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