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雲組曲(7)_張系國

七

　　“一共有三百浬的路程，好在心靈感應波的強度不受距離影響，我會一直陪伴著你，直到你脫離險境。”

　　“你為甚麼對我那麼好？是不是鐘教授囑咐你的？你是不是鐘教授的化身？”

　　“不是，我不是鐘教授的化身。你知道，創造我的是鐘教授和台教授兩個人。如果說我是誰的化身，我也應該是他倆的共同化身。”

　　“機一隊，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為甚麼對我那麼好？”

　　機一隊笑了。“讀過仙履奇緣嗎？你就是仙履奇緣裡的灰姑娘，我是魔法師，差遣了六匹小鼠變的駿馬，拉著南瓜變的馬車送你回家。芬芬，好好睡吧，醒來的時候，該已經近岸了。”

　　吳芬芬無論如何也睡不著。烏世民現在應該已經到達水面了吧？她多麼希望能夠再見到他，聽他詳述如何逃生的經過。他還肯重複臨別時所說的嗎？也許他會帶她回到草原，也許她會帶他回到海島。無論如何，她不會再離開他，永遠不會，只要他們能再相見。

　　“你們會見面的。”機一隊說：“不要擔心，他一定平安逃出去了。”機一隊的聲音如患了重傷風般，吳芬芬好像聽到幾個聲音同時在說：“你們會見面的。你們會見面的……”她連忙問：

　　“機一隊，你怎麼了？”

　　“沒有甚麼。”機一隊以合唱的語調回答：“艙房進水了，有兩台磁片記憶器發生故障。”

　　“趕快召機二隊來修理，你不能停啊！”

　　“沒有關係。我計算過進水的速度，還有三十幾小時，我才會停止運作。到那時候，大家都獲救了，我已盡責，並無遺憾。”機一隊的聲音逐漸分解為一高一低兩個聲音，有時合在一起，有時截然分明。吳芬芬凝神傾聽腦海裡的聲音，她分辨出語調高的是鐘教授的聲音，低沉聲調的則是台教授的聲音。她不禁興奮的說：

　　“鐘教授，台教授，你們都在這裡？”

　　“我們都在這裡。”兩個聲音齊聲說：“我們會一齊陪伴著你，護送你回去。我們自己並不重要，要緊的是保護你。芬芬，睡吧。”

　　吳芬芬安心合上眼睛。在半醒半睡的狀態裡，她恍惚看到兩個人形，一前一後慢慢在海底前進，緊跟在後是六輛工作坦克，抬轎般簇擁著球形鋼艙。前面是千噚深淵，兩個人形轉彎沿著崎嶇的海底山崖，引導著工作坦克繼續前進。她感覺到呼吸逐漸困難，艙裡的空氣似乎變得稀薄。腦海裡鐘教授的聲音說：

　　“堅持下去，芬芬，就要到了。”

　　“就要到了？他會在岸上等我嗎？”

　　“他會的。”台教授的聲音接著說：“我們都愛護你，你一定要堅持下去。”

　　“對，我們都愛護你，你一定要堅持下去。”

　　吳芬芬在夢裡微笑著，隨著那兩個人形飄身前行。兩個人形終於合而為一，然後消失不見。

　　＊＊＊

　　海灘上嬉戲的孩子突然停止活動，張大嘴巴注視著波平如鏡的海洋。海面出現六輛形狀奇特的坦克，各個伸出長臂，高高舉起一個球狀的鋼艙。它們駛上海灘，小心翼翼將球狀艙置放在潔白的沙灘上。球狀艙的艙門自動打開了，陽光肆無忌憚的照耀進去。孩子群裡爆發出一陣歡呼，他們爭先恐後朝球狀艙的方向跑去，歡迎那位沉睡中的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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