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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疫情研究所


  疫情研究所的地下隔離病房。
  病床上的陶釜從昏迷中醒過來,神色疲倦、呆滯。他眼前由朦朧逐漸變得清晰,看清了病房內的儀器和輸液設施。
  陶釜驚異地問:「這是哪裡呀?」
  卓瑪的聲音傳來:「你可醒了!這裡是疫情研究所的地下隔離病房。」
  「病房?」陶釜奇怪地揚了揚眉毛,順聲音望去:「你是誰?我怎麼看不見你……」
  牆上一個大屏幕亮了,現出卓瑪的臉,她微笑著說:「我是卓瑪,昨天咱們見過面。你在雪山摔壞了飛機,跳了傘,被埋在積雪裡。是雪靈醫生和我把你救了出來……」
  陶釜終於回憶起來:「噢,對,卓瑪,還有雪靈……」
  卓瑪高興地說:「對,對。你一定渴了,請喝點兒飲料吧!」
  隨著卓瑪的話音,病房天花板緩緩出現一個洞,一隻機械手握著一個帶吸管的飲料瓶伸下來。陶釜的病床上半截也慢慢向上折起,使陶釜由平躺著變為半躺半坐的姿勢。
  陶釜欲伸手去拿飲料瓶,但手卻抬不起來,他發現自己的雙手被繃帶纏住,並被固定在床上。
  陶釜疑惑地問:「我的手……」
  卓瑪微微一笑:「你的手和腳都有凍傷,不過你放心,保證一個指甲也不會少。請喝飲料吧!」
  「謝謝!」陶釜用嘴含住吸管吮吸起來。突然,他又想起什麼,急問:「錄像帶!我的錄像帶呢?」
  卓瑪搖搖頭:「不知道。我們救你的時候,你身上只有一身衣服,凍在身上脫不下來,搶救時不得不剪開了。現在你穿的還是我們疫情研究所的住院服哩。」
  陶釜這才發現自己穿著的是藍白格的中式對襟的住院服。
  這時,雪靈也走進屏幕,問:「他要幹什麼?」
  「他說要找什麼錄像帶……」
  雪靈冷冷地哼了一聲,回頭對陶釜說:「你醒了,看樣子精神恢復得不錯。那什麼錄像帶嘛,大概你昨天玩特技飛行時連飛機一塊留在神女那兒了。如果不是我們及時救護的話,恐怕你也要永遠留在神女那兒。」
  陶釜看著屏幕中的雪靈和卓瑪說:「對你們的救命之恩我表示深深的感激……」
  雪靈擺了一下手:「感激可以不必。你現在是我們的病人,必須服從治療,爭取儘快康復。好了,卓瑪,給他開飯!要少和他說話,多讓他休息。固定他手腳的繃帶暫時不要給他解開。」
  雪靈毫無表情地對陶釜略點了點頭,走出屏幕。
  「該給你開飯了!」屏幕中卓瑪微笑著操縱控制器,幾隻機械手從天花板中伸出來,為陶釜圍好餐巾,並端著盛有食物的碗碟,拿著勺湊了過來。
  陶釜皺起眉頭:「怎麼全是機械手?」
  屏幕中的卓瑪笑了:「給你餵飯呀!這是隔離病房,大部分工作都是由機械手來完成的。」
  陶釜懷疑地問:「難道我需要隔離?」
  卓瑪解釋道:「是這樣,我們疫情研究所一般不診治病人,只做疫情研究和藥物研究工作,所以沒有普通病房。所設的隔離病房是為了觀察研究染上未知危險病菌的患者用的。同時,隔離病房也適合需要無菌治療的病人,像大面積燒傷及接受骨髓移植的病人。你屬￿臨時讓我們遇上需要緊急搶救的受傷者,無菌條件對於較大面積的凍傷癒合是絕對有好處的。由於隔離病房有嚴格的密封和消毒制度,醫務人員盡可能少進去,需要進去必須穿戴全身密封的隔離衣,出入嚴格消毒,很麻煩。當然,對於不需要隔離和無菌條件的病人,也可以不必這麼煩瑣……好了,請吃飯吧!」
  陶釜無可奈何地點點頭,拿勺的機械手盛起一勺食物緩緩湊向陶釜的嘴邊……
  機械手為陶釜注射,然後縮回天花板中去。
  陶釜望著屏幕中操縱機械手的卓瑪說:「能不能讓我出去活動活動?天天躺在這隔離病房中不能動,簡直憋死我了!」
  屏幕中的卓瑪微笑著搖頭:「雪靈醫生還沒批准你出病房呢!」
  陶釜撅起嘴說:「你幹嗎總聽她的?」
  卓瑪笑道:「她是這裡的負責人,又是我的老師,我當然得聽她的了。」
  陶釜來了興趣:「看年紀你們倆大小差不多,她怎麼會是你的老師呢?」
  卓瑪非常欽佩地說:「論年紀,她只比我大幾個月,可人家是有名的神童、才女,14歲上醫科大學,16歲半畢業。跟多位教授專家當過研究生,中醫西醫、內科外科樣樣精通,20歲時已經名滿醫學界。她當講師授課時,比班裡的學生還年輕。同學們都認為她有特異功能,可以直接感受到別人的腦電波而學到知識。可雪靈老師自己卻否認這種說法。但我覺得她的確有些超常能力,舉個例子說吧!有一次,她的一個學生寫了一篇五六千字的論文請她指導,她只當場翻看了不到十分鐘,就把論文還給那個學生說,基礎還行,但需要重寫。那個學生以為雪靈老師在應付她,有些不高興。雪靈老師緊接著指出論文十多處需要修改的地方,並大段大段地背誦論文中的原話,不但一字不差,而且連錯別字也一一指出。令那個學生為之折服,讚歎不已。」
  陶釜也有些吃驚:「她真有這麼神?」
  「那當然,這是真事。」卓瑪有些不好意思,「那個學生就是我。」
  陶釜哈哈笑了:「看來這就是你成為她忠實助手的原因所在吧?」
  卓瑪點點頭:「可以這麼說。我那時對雪靈老師崇拜得不得了,一心想考她的研究生,還希望以後能在她身邊工作。可雪靈老師雖然對工作、對學生和病人很負責任,但過於嚴厲。而且,她性格孤僻高傲,不好接近。後來,我發現,雪靈老師比較喜歡那些文靜、清純、漂亮、聰明、學習好、有事業心、不濃妝豔抹的女生。我比較符合這些條件,並努力做得更好,比如使自己的學習成績保持在前幾名內、從不抹口紅。再就是我認為雪靈老師長年穿那套白色的民族衣裙,一定是非常喜歡民族服裝,記得一次是藏曆年,我穿上了我們藏族的民族服裝上課,發現雪靈老師對我的服裝格外留意。眼神也格外溫和。於是,以後我便經常穿我們藏族的民族服裝,這果然博得雪靈老師的好感。終於有一次她稱讚我的藏族服裝漂亮,還問我會不會跳藏族舞,我說會。於是她請我去她宿舍跳舞給她看。這時我發現她不但喜歡少數民族服裝,還喜歡民族舞蹈。她之所以從江南沿海來到雲貴川工作,和喜歡雲貴川的少數民族服裝文化和舞蹈文化有很大的關係。」
  陶釜笑道:「看來你原來也是狡猾狡猾的。後來呢?」
  「後來你可以想像到,我們的關係親密起來,我成了她的研究生。她指導我學習,我陪伴她,幫她料理一些生活瑣事。我經常陪她去外地講課、會診,大長見識,受益匪淺。再後來,她想換一個安靜的環境專門搞一些研究,我就毫不猶豫地跟她來到這裡……」
  「卓瑪,你和病人在說些什麼?」隨著雪靈的聲音,雪靈出現在病房的大屏幕上。
  卓瑪掩飾地低頭微笑著回答:「沒說什麼。他想出病房活動,我在安慰他,隨便扯了一些家常……」
  雪靈冷冷地哼了一聲,扭頭對陶釜說:「你恢復得很快,但還不到出病房的時候。我已經通過電腦查到了你這個飛機駕駛員的一切劣跡。因為危險動作和摔毀飛機被飛行服務公司記過直到除名,幹個體飛行運輸又多次被罰款和暫扣駕駛執照。我沒說錯吧?」
  陶釜不服氣地回答:「沒說錯,但不公平。你有意忽視了我卓越的駕駛技術和顯赫的功績。早在我上大學時,就曾獲得過特技飛行第三名。當時我對冠軍和亞軍獲得者很不服氣,提出鑽立交橋的挑戰。冠軍不肯應戰。亞軍應戰了,但飛到立交橋前卻變卦拉了起來。只有我駕機從立交橋下鑽了過去,儘管被罰了款,但最終證明我才是最棒的。再就是我曾飛進無比險惡的黑竹溝峽谷,為困在裡面的探險隊員空投救援物資,使他們終於獲救;我也曾飛入雲霧繚繞的梅裡雪山,救出了遇險受傷的中外聯合登山隊員。還有,在暴風雪中為牧民空投物資,洪水中救援災民,參加撲滅森林火災,哪一次都獲得政府的嘉獎,連我剛摔毀的那架飛機也是由政府頒發的獎金買的。」
  雪靈譏諷地說:「可這次救援者卻不得不被人救援了。我真不明白,神女山裡有什麼值得你去冒險的,以至於差點兒丟了命?難道是因為旺堆老人的一個幻覺,還是民歌裡傳唱的神話故事?」
  陶釜固執地搖搖頭:「我不認為旺堆老人看到的是幻覺,它說不定和當地古老的神話傳說有某種微妙的聯繫,這我已經有些證據了。我在飛機裡安裝了一個定向金屬探測器,低空飛行時能探測到地表及地下數米內的金屬物。它在神女山內探測到了一把古代的劍,可惜記錄它的錄像帶丟在雪山裡了。」
  雪靈帶點挖苦地口吻說:「噢,這我倒要領教了。上個世紀初,旺堆老人在幻覺中看到了神話傳說中的神女。而你則在21世紀,憑著先進的儀器發現了神女的寶劍。你將就此發表什麼高論?」
  陶釜不以為然地一笑:「被人們尤其是被你們這些醫生認為是幻覺的一些現象,其中有一部分卻不是幻覺。比如海市蜃樓曾經被認為是人們的幻覺,但後來人們明白它是一種大氣折射現象。還有一種現象,人們至今沒有弄清它的原因,像北京故宮的一堵牆上曾閃現過古代宮女翩翩起舞的影子;國外發掘一座古墓時,竟發現墓中出現了幾個古人忙碌走動的影像;發現較多的則是在雲層和霧中出現的古代戰爭的場面,人奔馬跑,炮火沖天,影像有的可持續數小時。很多人目睹了這種現象,稱之為鬼魂的戰爭。」
  卓瑪很感興趣地聽著,雪靈臉上雖毫無表情,但也在認真地聽。
  陶釜繼續說:「人們開始用地電與磁鐵礦或礦物晶體的相互作用來解釋這種自然錄像的現象,但都難以令人信服。因為人類目前只掌握了膠片照相、電視磁帶錄像和光盤等幾種記錄影像的方法,肯定還有更多的記錄影像的方法還沒有被人類發現和掌握。所以,當大自然把這種人類還沒有認識的現象展現出來,人們便疑惑不解地稱其為自然之謎。」
  卓瑪輕聲問:「你是說旺堆爺爺看到的有可能是這種自然錄像?」
  陶釜點頭:「是的。不過目前還只是假設。」
  雪靈做出不屑一顧的神情:「科學是來不得半點虛假的,需要嚴肅的態度、嚴謹的實驗和確實的根據,豈能只靠『有可能』和『假設』來魚目混珠?」
  陶釜爭辯道:「我當然有根據,這是促使我來神女山的真正原因。除了駕駛飛機外,我還有很多愛好,主要是考古,同時也對自然之謎和歷史之謎感興趣。前些日子,幾件新發現的文物引起了我的注意。它們是一枚帶一截竹箭杆的銅箭頭、一個陶瓷小瓶和一把銀質的發梳。我得到它們發現的消息後,馬上千里迢迢地跑來,觀看了實物,拍下了照片,並向擁有它們的單位和個人簽了購買合同,交了定金……對了,合同書、定金發票和照片都在我夾克衫內左胸口袋裡,應該還在……」
  卓瑪點點頭:「只是全被冰雪弄濕了,雖然晾乾,但也是皺巴巴的。」卓瑪說著,轉身從抽屜裡拿出這些東西,在屏幕上展示給陶釜看。
  陶釜點點頭:「謝謝,請替我保管好。你們看那照片!這是那個瓷瓶,很小,和火柴盒大小相似……這是那帶箭杆的箭頭……最別致精美的還是這把銀髮梳,和現代梳子不同,呈半圓馬蹄狀,中間有長橢圓的摟空,還鑲有一粒小小的寶石……你們有沒有發現這三件文物的共同特點?」
  卓瑪看著照片,思索了一下,茫然地搖頭。
  雪靈輕蔑地哼了一聲:「破銅爛鐵碎瓷片而已。」
  「哎呀呀,我的大醫生!這可是文物!」陶釜有些得意地解釋說,「它們有以下幾個共同點:第一,從它們的造型、花紋和質地可以判斷它們是唐初文物,年代鑒定也證明了這一點。第二,它們是在比較接近的時間發現於同一條河的淺水和沙灘。第三,雖然經歷了一千多年,它們卻保存得很好。箭頭沒有銹蝕,部分竹質箭杆仍在;銀髮梳光亮如初;瓷瓶內還殘留著某種草藥的糊狀物。這一切說明了什麼呢?」
  卓瑪被深深地吸引,非常專心地聽,雪靈也在用心聽,但卻做出冷淡的樣子。
  陶釜顯得更為得意:「這說明在河流的中上游某處有個保存文物的古墓或者其他什麼,一千多年來它們一直保存完好,最近才被河水沖到下游來。」
  雪靈嘲笑道:「你真偉大。別人發現了實物,你只憑著一張嘴誇誇其談,什麼新發現!」
  陶釜滿不在乎地點點頭說:「蒙您誇獎,不勝榮幸。可我並非只是紙上談兵,我根據這幾件文物的磨損程度,大概估計了埋藏的地點,開始向上游尋找。可惜苦尋了一個多星期竟一無所獲,我想一定是我的推算有問題。你們知道問題在哪兒嗎?」
  聽入了神的卓瑪忙搖了一下頭,等待著聽下文。
  雪靈看了一下手錶,冷冷地說:「問題出在哪兒是你自己的事兒,和我們有什麼關係。時間到了,你也該閉上嘴巴休息了。卓瑪,把屏幕關上。咱們走!」
  陶釜慌了:「我還沒說完……再等一下……」
  正走出屏幕的雪靈又回過身來,問:「你不賣關子了?」
  「不賣了。」陶釜說著,又自覺著有些好笑:「其實馬上就可以說完了。」
  雪靈點了一下頭:「再允許你說5分鐘。長話短說,我們可沒那麼多時間聽你囉唆。」
  卓瑪在一邊掩嘴哧哧地笑。
  陶釜也笑了:「好,我的大醫生,長話短說。其實問題很簡單。那天,我把飛機停在河邊,望著河水出神。眼睛無意中看到那塊塊順流而下的浮冰,不由靈機一動:現在是初夏,浮冰很多,如果古文物凍在冰裡,那就可以漂浮很遠而不受磨損。這樣,文物的埋藏處還得往上推,一直到河流的發源處,有冰雪的地方。就這樣,我便順河找到了神女山,聽到了關於神女的傳說,還打聽到有一個曾經看到過神女的百歲老人……下面的事你們就都知道了。把這一切聯繫起來看,我判斷在神女山內埋藏著一批古文物。我的儀器發現寶劍的事也證明了這一點。而且,說不定還會發現更令人振奮的事情……」
  雪靈看著陶釜問:「這令人振奮的事情是不是指幻想家陶釜神女山蒙難記?」
  卓瑪格格地笑出了聲。
  陶釜有些狼狽尷尬:「這個……」
  雪靈有些得意地繼續說:「你說得好像很有道理,其實只是建立在『有可能』上的一種推測,而並沒有確實的根據和完全的把握。也無法排除其他的可能,比如,那幾件文物也可能是古董商失落在河裡的……」
  陶釜搖頭:「你說的那種可能性很小……」
  雪靈輕哼了一聲:「但畢竟存在,你還不能排除它。好了,5分鐘時間到,你該休息了。卓瑪,咱們走!看樣子你恐怕被他的高談闊論給蒙住了。」雪靈說著走出了屏幕。
  卓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準備關上屏幕,陶釜忙說:「她走了,你再陪我聊一會兒……」
  卓瑪抿嘴笑著搖頭:「你該休息了。」
  屏幕關上,卓瑪的身影從屏幕上消失。
  陶釜無可奈何地躺好,自言自語地說:「我該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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