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時放逐(13)_弗諾·文奇

一三

　　或許還是繼續扮演富有同情心的角色比較好。他拍了拍泰米的手，「好了，泰米。我很高興你告訴我們。」

　　她敷衍地笑了笑，「你沒發現嗎，威爾？我爹爹是嫌疑人，因為我們跟瑪塔意見不合。我們離開是為了保護家庭；我留下來表明我們並非躲避調查……但耶琳卻在躲避。回來的路上，陸黛拉告訴我，耶琳要你們立即回到停滯狀態。她將獨自留在犯罪現場。等到你們倆出來時，證據早已經歷了好幾萬年的歲月變遷，任何存在的證據都是她製造出來的。

　　「現在，我帶來了派對之前那幾個星期的家庭事件記錄。你和陸黛拉可以審查。它們也許單調乏味，但至少是事實。」

　　威爾點點頭。顯然魯賓遜家能夠自圓其說。他又繼續了審訊十五分鐘，直到泰米顯得平靜鎮定，差不多放鬆下來。陸偶爾會說幾句，她的插話有時候富有見地，更多時候則含意不明。很明顯，澄清家族名譽本身對魯賓遜家並不太重要。在他們要去的地方，眼前的看法比塵土還不如。但他們家仍需招募人手。泰米的父母相信，科羅勒夫鎮的人們最終會意識到，在現時定居是條死胡同，而時間長河本身是人類合適的去處。那也許要花上幾十年，但假如泰米通過了謀殺調查，她就可以自由地等待機會勸說大家。最後，她將趕上家人。她父母在未來數百萬年間設了若干個匯合點——其確切位置她拒絕透露。

　　「你們打算調整生命的步伐，活得跟宇宙一樣久？」陸問道。

　　「至少要那麼長。」

　　太空人咯咯地笑了起來，「宇宙終結時你們打算怎麼辦？」

　　「那取決於它如何終結。」泰米的眼中閃現出光芒，「爹爹認為，所有人們琢磨不透的秘密——甚至包括『大滅絕』——都有可能在那時得到揭示。那將是一切思維生物的最終匯合點。假如時間是循環的，我們就用圓球回到最初，而人類將與宇宙合為一體。」

　　「假如宇宙是開放的，永遠消逝了呢？」

　　「那也許我和其他人可以改變它。」泰米聳聳肩，「但要是我們不能——那麼，我們仍將在那兒。我們將目睹一切。爹爹說我們會舉杯祝酒，紀念你們所有往昔的人類。」她仍在微笑。

　　布萊森心想，或許他新近結識的人當中最為瘋狂的就是這一個。

　　過後，威爾試圖跟陸黛拉一起制定調查計劃。但這並不是那麼容易。

　　「審訊剛開始時魯賓遜小姐是不是很不安？」陸問道。

　　威爾朝上翻了翻白眼，「是的，我相信是如此。」

　　「啊。我也這麼想。」

　　「你瞧，呃，黛拉，關於耶琳，泰米說得有道理。警察——也就是我們——就這麼離開謀殺現場很荒謬。以前在密歇根的時候，任何客戶一旦提出這種要求，我們就會退出。現在，耶琳認為我留下調查物證不夠專業，那也是對的。但你的設備跟她一樣好——」

　　「更好。」

　　「——她應該同意讓你延遲啟動圓球，使你有足夠的時間收集證據。」

　　陸沉默了片刻——在通過她的數據頭盔交流信息？「科羅勒夫女士想要獨處是出於感情原因。」

　　「嗯。維和者出來之前，她有上千年的時間獨處。你至少應該驗屍，並記錄物證。」

　　「很好。那麼科羅勒夫女士是嫌疑人嘍？」

　　威爾攤開手，「現階段，她和魯賓遜家理所當然位於我們名單的最前列。一旦我們開始探詢，也許很容易排除她，但現在讓她做現場調查顯得非常不專業。」

　　「科羅勒夫女士對你友好嗎？」

　　「呃？不是特別友好。這跟調查有什麼關係？」

　　「沒什麼。我試圖尋找……」她似乎在搜尋合適的詞語，「一種跟你交談的角色模型。」

　　威爾無力地笑了笑，回想起耶琳的敵意，「你要是不拿她做模型，我會很感激。」

　　「好的。」沒有笑容。

　　假如陸對於人如此麻木，對於機器又如此在行，那他們就是史上最好的偵探團隊。「我還需要一樣東西，一樣十分重要的東西。耶琳答應給予我人身保護，並能連接她的數據庫。我也需要你的保護，至少到我們可以排除她的嫌疑為止。」

　　「當然。假如你願意，我也能掌控你的躍遷。」

　　「我還要連接你的數據庫。」驗證一下科羅勒夫沒有壞處。

　　太空人有點猶豫不決，「好的。不過有些信息不怎麼連接得上。」

　　威爾環顧一圈黛拉的艙室——指揮間？它比泰米的房間還要小，但幾乎同樣刻板。在黛拉的書桌上生長著一小簇玫瑰，它們的香味四處飄溢。一幅水彩風景畫掛在朝向太空人的牆上。畫上景物的色調深淺有細微偏差，似乎藝術家的技巧不夠嫺熟……或許那種景色不是這個地球上的。

　　而布萊森將自己的生命交付在這樣一個人手中。在這充滿怪客的宇宙裡，他只能相信其中的某些人，但是……「你幾歲了，黛拉？」

　　「我已活了九千年，布萊森先生。我離開已經……很久了。我見過許多東西。」她的黑眼睛裡又帶上了那種冰冷深邃，他記得他們初次會面時就是如此。片刻之間，她的眼光越過他，也許是望著水彩畫，也許是更遠處。然後，那呆滯的目光回到他臉上。「我想是讓我重新回到人類當中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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