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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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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我很遺憾不得不告訴您這一點——您沒有任何形式的任何資產。」 我僵住了,我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就像是飛機繞著機場盤旋若干圈後便一頭墜毀了的感覺。「你什麼意思?為什麼?我所投資的股票有幾支走勢頗好,我知道它們值很多錢。都在這上面寫著呢。」我舉起早餐時候的那份時報。 他搖了搖頭:「我很抱歉,戴維斯先生,但您名下的確沒有任何股票。高手保險公司倒閉了。」 我很高興他讓我先坐下了,我感覺自己虛弱無力。「怎麼會出這種事呢?大蕭條嗎?」 「不,不。那是曼尼克斯集團崩潰事件中的一部分……不過,當然您是不知道這些事的。這發生在大蕭條之後,我想您可以說它起於大蕭條。但是,如果高手保險公司不是一直都被系統地過度掠奪的話,它是不會倒閉的……被人貪婪地吃掉了——說句俗語叫『榨幹』了。如果它是處於普通的受監管狀態,至少總還能撈些東西回來,然而事實並非如此。當被人揭出來的時候,公司已經什麼都不剩了,只留下個空殼……而犯下此事的人不在引渡法範圍內。呃,這也許對您是個安慰吧,在我們現行的法律制度下將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 不,這毫無安慰,再說,我也不相信。我家老頭子聲稱,法律越繁瑣,就越可能給無賴以可乘之機。 但他過去也常說,一個明智的人應該時刻準備好扔掉行囊重新上路。我懷疑,不知道自己將來必須經歷幾次這樣的磨難才有資格稱得上是「明智」。「哦,道笛先生,只是出於好奇,互助信託公司幹得如何?」 「互助信託人壽保險公司?一家不錯的企業。噢,在大蕭條時期他們和其它公司一樣蒙受了巨大損失,不過他們挺過來了。也許,您和他們簽過什麼保單?」 「沒有。」我沒有解釋,這毫無用處。我不能去找互助信託公司,我從未履行過我和他們簽下的合約,我也不能控告高手保險公司,去告一個已經破產了的屍殼沒有任何意義。 要是芭拉和邁爾斯還在的話,我倒可以控告他們——但何必那麼傻呢?沒證據,什麼也沒有。 另外,我也不想告芭拉。用「空虛無聊」來全力刺激她效果會更好……鈍刀子殺人,然後我要著手處理她曾經對佩特做過的事。我還沒想出來究竟什麼樣的懲罰才足以懲戒那樣的罪行。 我突然回憶起來,邁爾斯和芭拉為了要賣受雇女郎公司才把我踢出局,買主不正是曼尼克斯集團嗎。「道笛先生?你能肯定曼尼克斯的人不再有什麼資產了嗎?他們不是擁有受雇女郎公司嗎?」 「『受雇女郎公司』?您指的是國內那家自動電氣用具公司嗎?」 「是啊,當然了。」 「這似乎可能性不大。事實上,根本就不可能,因為曼尼克斯帝國,以它這種身份而言,已經不復存在了。當然我不能說曼尼克斯的人從未與受雇女郎公司有過任何聯繫,可我不相信他們往來過密,否則,要是有的話,我認為我不可能從未聽說過。」 我不再追問下去。如果邁爾斯和芭拉在曼尼克斯崩潰的時候被逮了個正著,那對我再合適不過了,然而,從另一方面講,如果曼尼克斯真的擁有受雇女郎公司,並榨幹了它的話,那對他們的打擊有多大,對麗奇的就一樣有多大。我可不希望麗奇受到傷害,不管其枝節問題如何。 我站了起來。「那麼,謝謝你以這樣溫和的方式告訴我這個壞消息,道笛先生。我要走了。」 「先別走。戴維斯先生……在這種情況下,對我們的人我們總還是感到應該負有一些責任,這已經超出了單單一紙合同的範疇。您得明白您所遭遇的這些毫無疑問並不是第一例。如今我們的董事會已經成立了一個自由式基金,由我支配,以幫助減輕這種困苦。這是——」 「無需施捨,道笛先生。無論如何謝了。」 「不是施捨,戴維斯先生。貸款,您可以稱之為短期同行拆借貸款。相信我,我們在處理這類貸款時的損失微乎其微,我們可不想讓您兩手空空地從這兒走出去。」 我把這建議細細地揣摩了兩遍,我連理個發的錢都沒有,可另一方面,借貸就像是兩手各拿了一塊磚頭去游泳……而一點點貸款搞不好等還起來就變成一百萬了。「道笛先生,」我慢慢說道,「艾爾布賴特醫生說過,我有權利在這裡多享用四天的食宿。」 「我相信這完全正確——但我必須先査一下您的病歷。如果客戶還沒準備好的話,即使已經超出了他們合同規定的時間,我們也不會把人給扔出去的。」 「我從未懷疑過你們,我相信你們是不會做出那種事來的。但按醫院的食宿算,我的房間一天多少錢?」 「呃?可我們的房間並不以那種形式出租。我們不是醫院,我們只是為我們的客戶營運了一家康復療養院。」 「是,肯定是。但你必須給個價錢,至少出於計算財務支出的目的你們總有個數吧。」 「嗯……既是,也不是。價格並不是以這種方式算出來的。細目包括折舊費、日常支出、手術費、儲藏費、特種飲食部、個人支出,諸如此類。我想,也許我能估算出一個大概來。」 「不用麻煩了。醫院裡同一級別的病床和膳食要多少?」 「這有點超出了我的業務範疇。儘管如此……好吧,我想,可以說大概是一天一百塊吧。」 「我還有四天。你能借給我四百塊嗎?」 他沒有回答我,而是對他的機器助手講了一個數字代碼。於是 850 元的支票便落到了我的手上。「謝謝。」我由衷地感謝他道,一邊把支票折了起來,「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不讓我的名字在借貸人名冊上待得太久。百分之六?錢很緊嗎?」 他搖了搖頭。「這並不是貸款。既然您已經提出來了,我就幫您取消了您未用的時間,把它折算成了現金。」 「啊?現在,瞧,道笛先生,我從未打算要強迫你這麼做。當然了,我正打算——」 「請了。剛才我叫我的助手付錢給您的時候,已經告訴了它把費用返還給您。難道您想要為了區區四百元讓我們的審計頭痛不成?我本來打算借給您的錢比這多得多。」 「那好吧——如今我可不能再跟你爭什麼了。說吧,道笛先生,這點錢值多少?現在的物價如何?」 「嗯……這問題很複雜。」 「只是給我個大概呢?吃頓飯要多少錢?」 「食品價格還是很合理的,十元錢您就可以享用一份很令人滿意的晚餐了……如果您認真的選上一家中等價位的餐館。」 我謝過他,離開的時候,心裡還真是有一種很溫馨的感覺。道笛先生讓我想起過去在部隊上的工薪出納。出納通常有兩種:一種會拿出書來給你看,告訴你不能擁有你其實已經有了的東西;而第二種則會挖遍典籍,直到找出哪一段可以讓你得到你需要的東西,即使你壓根就不配得到它。 道笛是第二種。 聖殿正對著威爾斯海爾大道,那兒前面有長椅,還有矮樹和鮮花。我坐在長椅上細細斟酌,考慮是要往東還是往西。我一直都對道笛先生板著一張臉,故作鎮靜,但老實講,我極為震驚,即使我的牛仔褲裡還揣著一周的飯錢。 可是,太陽暖洋洋的,大道上傳出的嗡嗡聲令人愉悅,而我也還年輕(至少從生理角度上講如此),我還有一雙手,有頭腦。我一邊吹著口哨「哈利路亞,我是個遊民」,一邊打開時報的「誠聘」版。我強忍住想要査閱「專業人士——工程師」的欲望,立刻轉向「無技術」一欄。 這類廣告還真他媽的短,我幾乎沒找到這一欄在哪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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