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海萊因 > 進入盛夏之門 | 上頁 下頁 |
| 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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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休眠聖殿裡出院的那天,我腦子裡轉著好幾個念頭,主要是:1.找份工作;2.找個地方睡覺;3.趕上現代工程技術的腳步;4.找到麗奇;5.回到工程技術領域——儘量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開創自己的事業;6.找到芭拉和邁爾斯,好好收拾他們一頓——只要不會因此而坐牢;7.另外還有一些不太緊要的雜事,例如,査找賣力海狸的最初的專利,驗證一下我那強烈的直覺,看它是否真是靈活富蘭克(跟現在的專利無關,只是出於好奇),再査査受雇女郎公司的法人代表史……等等。 我已經按優先順序將上述問題排列下來,正如我多年以前所發現的那樣(那是在我進工程學院的第一年,差點兒因此而考試不及格),如果你不用優先順序排列的話,音樂停下來的時候,你會發覺自己還在原地踏步。當然,這些優先級有些是平行的,可以同時進行。我指望能査出麗奇的下落,興許也一起找找芭拉和邁爾斯看,同時我還要鑽研工程學。但該先做的就先做,該後做的就後做;找份工作甚至比找個地方睡覺還重要,雖然說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尤其是在你沒錢的時候。 在城裡被拒絕了六次之後,我離開城區,盯上廣告上一份在聖伯納帝諾自治行政區的工作,可等我趕過去的時候就遲了十分鐘。我應該立刻租下什麼地方住一晚的,但相反,我玩了一手真正聰明的把戲,回到市區,打算找一間房間,這樣第二天我就可以起個大早,成為第一個應聘早報上那些工作的人。 我又怎麼會料到後來所發生的事?我把自己的名字登記在四房室的候補名單上,隨後就在公園裡遊蕩起來。我待在那裡,不停地走動著以保持溫暖,直到幾乎午夜時分,然後就放棄了——大洛杉磯的冬天說是「亞熱帶」,但你只能把重音放在「亞」上。我於是採取了一時的權宜之計,躲到威爾塞爾大街的站台上……而大約淩晨兩點的時候,他們把我拉起來,和其他的流浪漢趕攏在一起。 監獄的環境有所改善。這個監獄還算暖和,一塵不染,我想連這兒的蟑螂都被要求必須擦過腳才能四處走動吧。 我被控露宿棚戶。法官是個年輕的小夥子,他一直在看報紙,連頭都沒抬一下,只是簡單地說道:「這些人都是初犯?」 「是的,法官大人。」 「三十天,或是勞動就保假釋。下一個。」 他們開始把我們往外拖,但我不肯移動。「等一下,法官。」 「哦?你有什麼問題?你認罪還是不認罪?」 「呃,我真的不知道,因為我不清楚自己到底做過什麼。您瞧——」 「你是想要一個公眾辯護人?如果你想要的話,可以被關起來直到有人能夠處理你的案子。據我所知,現在他們大概是會拖後六天吧……但那是你的基本人權。」 「呃,我還是不知道。也許我想要的是勞動就保假釋,儘管我不能肯定那究竟是什麼。如果庭上允許的話,我真正想要的其實是庭上的建議。」 法官對法庭監守官說道:「把其他人帶出去。」他轉回頭對我說,「我可以透露幾句給你,但我可以保證你不會喜歡我的建議的。我幹這一行夠久的了,什麼樣編造出來的故事我都聽過,大多數都只能讓人更加厭惡。」 「是,先生。我的可不是編出來的,這很容易就能査得出來。您瞧,我昨天才剛從長期休眠中復蘇——」 但他看上去確實一臉深惡痛絕的樣子。「他們中的一員?啊?我時常在想,究竟是什麼使我們的祖父輩認為他們可以把他們的廢人扔給我們。好像這世界上本城所需要的最後的東西就是更多的人口似的……尤其是那些與他們自己的時代格格不入的人。我真希望能把你踢回你原來的那個時代,無論是哪一年,順便帶個口信給那兒的每個人,告訴他們未來並不是,重複一遍,並不是遍地黃金。」他歎了一口氣,「但這沒有任何好處,我可以肯定。好吧,你想要我幹嗎?再給你一次機會?然後一個星期之內就又跳回到這裡來?」 「法官大人,我不認為我有可能會這麼做。我有足夠的錢過活,直到我找到一份工作,而——」 「哦?如果你有錢,那你幹嗎要露宿棚戶?」 「法官大人,我甚至都不知道這個詞是什麼意思。」這一回他讓我繼續辯解。當我說到自己如何被高手保險公司所騙的時候,他的態度來了個 180 度的大轉彎。 「這些豬!我母親在付了二十年的保費之後被他們騙了個精光。你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告訴我這件事呢?」他拿出一張卡,在上面寫了些什麼,然後說道,「拿著這個去剩餘勞動人口及拯救專屬局的就業辦公室。如果你一份工作也得不到就回到這兒來,今天下午再來見我。但不要再露宿棚戶了,這不僅會引發犯罪和墮落,還使你冒了極大的風險遇上僵屍毒施控者。」 我就是這樣得到分解全新出廠轎車的這份工作的,但我仍然認為,從邏輯上講,我決定要先找份工作沒什麼錯。對於銀行裡有著豐厚存款的男人而言,哪兒都是家——警察會離他遠遠的,絕不會找他的麻煩。 我也找到一間還過得去的房間,價錢在我可負擔的範圍內,位於西洛杉磯,還沒有根據新計劃翻新。我想它過去應該是一間衣帽間。 我不會讓任何人認為,與 1970 年相比我不喜歡 2000 年。我喜歡,而且我也喜歡 2001 年。在他們叫醒我之後只幾個星期,日曆便翻過了一年。除了幾乎不堪忍受的鄉愁週期性發作,我想,在第三個千禧年伊始,大洛杉磯大有可能是我有生以來見到的最棒的地方。這個城市的節奏很快,乾淨整潔,且非常令人興奮,即使它有些過於擁擠了……即使它所要應付的人口已經是一個很龐大的數字,龐大得到了冒險的程度。部分關於城鎮規劃的新計劃足以讓一個工程師的心裡樂開了花。如果讓市政府擁有最高權力,就可以阻住移民浪潮十年,那他們就能夠解決住房問題了。但既然他們沒有這個權力,那他們對越過綿綿大山蜂擁而至的人潮也就只能盡力而為——他們所做的是在信念支撐下的一種壯舉,明知是螳臂當車,仍舊想要做到最好,所以即使失敗了也還是一種輝煌。 睡上三十年還是很值得的,醒來的時候他們已經攻克了普通感冒,再不會有誰的鼻子像沒關緊的水龍頭一樣漏個不停,單單是這就已經值了。對我而言,這比探索移民金星更有意義。 有兩件事給我留下深刻印象,一大,一小。當然了,大事指的是零重力。早在 1970 年我就知道巴巴森重力研究所在研究這個課題,但我從未指望他們有任何成果——事實上也沒有。零重力基礎領域的理論是在愛丁堡大學的研究基礎上發展而來的,但我在學校的時候學過,重力是任何人都無法改變的東西,因為那是某一特定空間形態的固有特性。 所以自然而然地,他們改變了空間形態。可以肯定的是,那只是暫時的,局限於當地,但要移動一個很重的物體這就夠了。它仍然還是處於大地母親的力場中,所以對宇宙飛船而言並無意義——或者說在 2001 年的時候仍是如此。我已經不再為未來而打賭了,許多事難以預料。我學到,要想舉起某個物體,還是需要用力以克服潛在的重力;而相反,要放下某物,你也必須用個能量包以存儲那些釋放出的焦耳能,否則就會有東西劈哩啪啦……但如果只是在同一個水平面上運輸,比方說,從舊金山到洛杉磯,只要舉起來一次,然後就一路飄過去,根本不需要動力,就像沿著一條長長的邊線溜冰一樣。 太可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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