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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徽傳


  王徽,字昭文,京兆杜陵人,其先出於梁魏。魏為秦滅,始皇徙關東豪族實關中,魏諸公子徙于霸陵。以其故王族,遂為王氏。後周同州刺史熊,徽之十代祖,葬咸陽之鳳岐原,子孫因家焉。曾祖擇,從兄易從,天后朝登進士第。從弟明從、言從,睿宗朝並以進士擢第。昆仲四人,開元中三至鳳閣舍人,故時號「鳳閣王家」。其後,易從子定,定子逢,逢弟仲周,定兄密,密子行古,行古子收,收子超,皆以進士登第。王氏自易從已降,至大中朝登進士科者,一十八人;登臺省,曆牧守、賓佐者,三十餘人。擇從,大足三年登進士第,先天中,又應賢良方正制舉,升乙第,再遷京兆士曹參軍,充麗正殿學士。祖察,至德二年登進士第,位終連州刺史。父自立,位終緱氏令。

  徽大中十一年進士擢第,釋褐秘書省校書郎。戶部侍郎沈詢判度支,辟為巡官。宰相徐商領鹽鐵,又奏為參佐。時宣宗詔宰相于進士中選子弟尚主,或以徽籍上聞。徽性沖淡,遠勢利,聞之憂形於色。徽登第時,年逾四十,見宰相劉瑑哀祈,具陳年已高矣,居常多病,不足以塵汙禁臠。瑑于上前言之方免。從令狐綯曆宣武、淮南兩鎮掌書記,得大理評事。召拜右拾遺,前後上疏論事二十三,人難言者必犯顏爭之,人士翕然稱重。

  會徐商罷相鎮江陵,以徽舊僚,欲加奏辟而不敢言。徽探知其旨,即席言曰:「僕在進士中,荷公重顧,公佩印臨戎,下官安得不從?」商喜甚,奏授殿中侍御史,賜緋,荊南節度判官。

  高湜時持憲綱,奏為侍御史知雜,兼職方員外郎,轉考功員外。時考簿上中下字朱書,吏緣為奸,多有揩改。徽白僕射,請以墨書,遂絕奸吏之弊。宰相蕭倣以徽明於吏術,尤重之。乾封初,遷司封郎中、長安縣令。學士闕人,倣用徽為翰林學士,改職方郎中、知制誥,正拜中書舍人。延英中謝,面賜金紫,遷戶部侍郎、學士承旨。改兵部侍郎、尚書左丞,學士承旨如故。

  廣明元年十二月三日,改戶部侍郎、同平章事。是日,黃巢入潼關,其夜僖宗出幸。徽與同列崔沆、豆盧瑑、僕射於琮,至曙方知車駕出幸,遂相奔馳赴行在。徽夜落荊榛中,墜於崖谷,為賊所得,迫還京師。將授之偽命,徽示以足折口喑,雖白刃環之,終無懼色。賊令輿歸第,命醫工視之。月餘,守視者稍怠,徽乃雜於負販,竄之河中,遣人間道奉絹表入蜀。

  天子嘉之,詔授光祿大夫,守兵部尚書。將赴行在,尋詔徽以本官充東面宣慰催陣使。時王鐸都統行營兵馬在河中,累年未能破賊。徽與行營都監楊複光謀,赦沙陁三部落,令赴難。其年夏,代北軍至,決戰累捷,收復京師,以功加尚書右僕射。

  光啟中,潞州軍亂,殺其帥成麟,以兵部侍郎鄭昌圖權知昭義軍事。時孟方立割據山東三州,別為一鎮。上党支郡,唯澤州耳,而軍中之人多附方立,昌圖不能制。宰相奏請以重臣鎮之,乃授徽檢校尚書左僕射、同平章事、潞州大都督府長史、澤潞邢洺磁觀察等使。時鑾輅未還,關東聚盜。而河東李克用與孟方立方爭澤潞。以朝廷兵力必不能加,上表訴之曰:

  臣聞量才授任,本切于安人;奉上推忠,莫先于體國。臣早逢昌運,備曆華資,止仗竭誠,幸無躁跡。六年內置,雖叨侍從之榮;一日台司,未展匡扶之志。敢忘急病,用副憂勤。況重鎮兵符,元戎相印,特膺寵寄,出自宸衷,豈合憚勞,更陳衷款。但以鄭昌圖主留累月,將結深根;孟方立專據三州,轉成積釁。招其外則潞人胥怨,撫其內則邢將益疑。禍方熾於既焚,計奈何於已失。須觀勝負,乃決安危。欲遵命而勇行,則寢與百慮;思奉身而先退,則事體兩全。伏乞聖慈,博求廷議,擇其可付,理在從長。免微臣負懷寵之譏,使上黨破必爭勢。觸藩知難,庶無愧於前言;報國圖功,豈無伸於此日。

  天子乃以昌圖鎮之,以徽為諸道租庸供軍等使,餘官如故。

  時京師收復之後,宮寺焚燒,園陵毀廢,故車駕久而未還。乃以徽為大明宮留守、京畿安撫制置、修奉園陵等使。徽方治財賦,又兼制置,王畿之人,大半流喪,乃招合遺散,撫之如子。數年之間,版戶稍葺,東內齋閣,繕完有序。徽拜表請車駕還京,曰:「昨者狂寇將逃,延災方甚。而端門鳳畤,鎮福地而獨存;王氣龍盤,鬱祥煙而不散。足表宗祧降祉,臨禦非遙。今雖初議修崇,未全壯麗,式示卑宮之儉,更凝馭道之尊。且肅宗才見捷書,便離岐下;德宗雖當盛暑,不駐漢中。故事具存,昌期難緩,願回鑾輅,早複京師。臣謬以散材,叨膺重寄,閉閣深念,拜章累陳。審時事之安危,系廟謀之得失。臣雖隨宜制置,竭力撫綏,如或鑾駕未回,必恐人心複散。縱成微效,終負殊私。勢有必然,理宜過慮。以茲淹駐,轉失機宜。實希永掛宸聰,亟還清蹕。」帝深嘉納,進位檢校司空、御史大夫,權知京兆尹事。

  中外權臣,遣人治第京師。因其亂後,多侵犯居人,百姓告訴相繼。徽不避權豪,平之以法。由是殘民安業,而權幸側目惡其強。乃以其党薛杞為少尹,知府事。杞方居父喪,徽執奏不令入府。權臣愈怒,奏罷徽使務,以本官征赴行在。尋授太子少師,移疾退居蒲州。滿十旬,請罷。僖宗還宮,複授太子少師,疾,未任朝謁。宰相以徽怨望,奏貶集州刺史,徽乃輿疾赴貶所。不旬日,沙陁逼京師,僖宗出幸寶雞,而軍容田令孜得咎。天子以徽無罪,召拜吏部尚書,封琅邪郡侯,食邑千戶。徽將赴行在,而襄王僣偽。邠、岐兵士,追逼乘輿。天子幸漢中,徽不能進。李襜偽制至河中府,召徽赴闕。徽托以風疾,不能步履。襜將僣號,逼內外臣僚署誓狀。徽稱臂緩,不能秉筆,竟不署名。

  朱玫既誅,天子自褒中還,至鳳翔,召徽拜御史大夫。車駕還宮,徽上章,以足膝風痹,不任朝拜,乞除散秩,複授太子少師。及便殿中謝,昭宗顧瞻進對,曰:「王徽神氣尚強,安可自便?」乃改授吏部尚書。大亂之後,銓選失緒,吏為奸蠹,有重疊補擬者。徽從初注授,便置手曆,一一檢視,人無擁滯,內外稱之。進位檢校司空,守尚書右僕射。大順元年十二月卒,贈太尉,諡曰貞。

  子三人:椿、樗、松。

  ***

  史臣曰:議兵之難,古無百勝,蓋以行權制變,法斷在於臨機;出奇無窮,聲實懸於中的。昔晉國之平孫皓,賈公閭堅沮渡江;吳人欲拒曹瞞,張輔吳終慚失策。彼之賢俊,未免悔尤。況盧子升平代書生,素迷軍志,只保高駢之平昔,不料高駢之苞藏;以至力困黃巢,毒流赤縣,絕吭仰藥,何所補焉?台文氣激壯圖,志攄宿憤,慷慨誓眾,叱吒臨戎;竟扼賊喉,以康天步,謂之不武,斯焉取斯?崔、趙以鼎職奉親,天倫並達,積慶垂裕,播美士林。徽志吐盜泉,脫身虎口,功名不墜,君子多之。

  贊曰:武以伸威,謀以制敵。何必臨戎,陳師衽席。高駢玩寇,盧攜保奸。聖斷一誤,崎嶇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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