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敏中墓誌銘(高璩)

白敏中墓誌銘

　　〔白敏中墓位於陝西省渭南市臨渭區龍背鄉北程村北。墓誌碑高93釐米、寬93釐米，刻有正書52行，每行51字，1959年出土，現存西安碑林博物館。〕

　　唐故開府儀同三司守太傅致仕上柱國太原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贈太尉白公墓誌銘並序

　　門吏翰林學士承旨朝議郎守尚書吏部侍郎知制誥柱國賜紫金魚袋高璩撰

　　初，宰相被戊戌詔。太傅喪，至自鳳翔府。宜以朝班奠永寧裡第，序吊哭禮。璩適提筆參密，命直內殿，旁用承旨結銜。故事，非大朝會，不得與外廷通。次獨明日，得素服入謁如平生。既申一慟，忽不知身世在所。其孫昭應縣尉夷道譯衛國夫人語，且置璩曰：太傅前立家國事，夐苦夷遠。為不磨滅計，今畦町不當理，即困禿自泥，不能驚聳來者。子實太傅記室，從兩鎮五年，宜乎味髓魄而登峰巒也。璩惶恐不敢讓。

　　謹按：白氏受姓于楚，本公子勝理白邑，有大功德，民懷之，推為白公。其後徙居秦，實生武安君，太史公有傳，遂為望族。元魏初，因陽邑侯包（邕）為太原太守，子孫因家焉，逮今為太原人也。

　　公諱敏中，字用晦。樹忠孝為根本，灌以道德，而培以詞學。鉤深決坼，陽倚陰伏。捉古抵今，三光瘦縮。白敏中神道碑殘文以藝補鄉籍，不中。時穆宗皇帝以尚書第業取浮譽。俾後生栽出風態，拱折譚吐，如一手出，即揚鞭勞問。以疎數致規模，聲容定流品。臨卷隱機，號曰頑朽。尚不揖唾去，中外厭怒。坐有司不當職，責出而被籍者，索索墜地，文場一洗，唯精確不流者，得負氣嶽立。如霜殺百卉，而桂檜始相望。故公高揖殊等。李司徒聽為義成軍節度使，聞公善名，召補從事，奏試秘書省校書郎。移府邠州，曆協律評事，專奏記。罷職，丁鄭國太夫人憂。服滿，有親交望拜者，亦不能如灰槁矣。坐久得真粹，方憶故時標格裡巷，唱出崛行，則顏丁□默在下。俄拜右拾遺內供奉。上讀書愛諡法，懲勸最盡。坐宰相索太常博士，唯公稱旨。以勞遷殿中侍御史。苻澈臨邠，詔公以侍御史衣朱衣銀印，為節度副使。凡兵賦虛實，風俗制度，問公不問澈。時璩先司徒公職中丞事，前禦史有帖削近俗，悉解去，上章請公真為侍御史。尋治留台事，改戶部右司員外郎。

　　武宗皇帝破回鶻，裂潞軍，擒太原反者，召公承詔意，鉛黃策畫，進兵部員外郎，充翰林學士。尋加職方郎中、知制誥、賜紫，充承旨、中書舍人、戶部兵部侍郎。時權臣有乘時得君，謂天下可以喜怒制而人皆銷死泥下者。公橫身守正，有不合理，即欲呵叱。由是明廷儀物，多士修整，宛有棲息處。先皇帝籍會昌語，兵後思得貞觀理，平事補報廟社。首命公入相，以兵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是日，當延英抗言曰：今嶺表窮民，實前朝舊相，當事主時，輕家族如毛縷。及為奸人所得，顧柄任乃焚溺之本耳。此非必有缺陷，假令小不直，亦未傷大體。且今日隳前日，豈繼聖所宜言耶？上驚喜，即日詔還五宰相。俄兼刑部尚書、右僕射、司空、門下侍郎、曆集賢殿大學士、監修國史、太清宮使。

　　屬吐蕃有大喪，大臣爭廢立事，紀律四壞。有兵眾者，相起為盜，蔓延波泊，亭障失措。論者以朝廷久無邊患，緣鎮因循，不事糧甲。若一日問罪，必取笑奴虜。公奉神算，征天下兵，捉險檄利，納七關與秦、武、渭三州，度隴山還為內地，降男女羊馬無多少。理□州，立天雄軍，置威州。先是，故老望西郡縣，皆冤痛泣血。及是謂開元風日，可屈指取。時內外畏公了大勳，因問言玉蒙與恐熱□□爭。內附三部落，強脆系朝廷，恩與即輸貢。落後聞羞愧，如出股鞭於市。今各擁兵自大，若乘忿馳突，肯不為烽戍憂？況黨項搖西北邊，縣道梗噎。上果憶公威惠韜略，可整頓窮寇，遂拜司空兼門下侍郎平章事，充招討都統、邠甯節度使，治甯州。師行，上禦安福樓，臨軒勞送，錫以宸翰、通天帶。用神策常扈蹕，兵士撦左右隊屬馬鞅下。又命供奉樂官張鼓吹於錫宴，所優寵徽，數人臣第一。幕吏取侍臣，皆銜真秩。去公始以智謀會上意，複日揣磨機要，器俠傑俊，故得功用神速。既握兵外去，每一事非關請不得專，則素有尋丈，無所施設。党羌平，讓都統事，專治豳土。募新卒七千人，增堡戍四十二所。換檢校司徒平章事，充西川節度使。砭灼民害，屏除戎心，宜增耀前史。以官移荊南節使，加太子太師，用軍儀見。嶺南節度使李承勳，指麾湖南叛將。即日承詔，遣騎卒迎處置使。以故綿湖嶺嘯聚者，乞不相保。

　　今上以孝德正位，思掌出祖宗重業，詔追入冊司徒、兼門下侍郎平章事。對迥，切齒黨比，朝野震懾。尋充太清宮使、弘文館大學士。上全以升平遲公，公非理具不舉意。既為忤氣注膝，得關中惡寒。疾勢狀大，進攻股膂，步趨皆失力。上舉苗晉公，優禮許坐靈芝殿。公辭避寵渥，聯拜四章。上愛惜愈牢，聽公立中書受旨。進開府儀同三司、行中書令，又還司徒，且上相不面天子。僅滿歲，雖剪刻萬目、條疏群萃，而議論叢雜，物不寧適，竟得鳳翔節度使。未數月，以疾乞骸骨，上縻以東都留守，堅不可起，從太傅致仕。宣麻日，哀問至——

　　以鹹通二年七月十五日，薨於鳳翔府公館。享年七十。

　　上廢朝二日，詔贈太尉，行冊告第，賻布帛，命使弔祭，申優典也。

　　曾祖溫，朝檢校尚書都官郎中，贈給事中。
　　祖鏻，皇揚州錄事參軍、贈左僕射。

　　烈考季康，皇宣州溧水縣令，贈司徒。前娶河東薛氏，追封河東郡太夫人。有子二人：長曰闡，杭州于潛尉。次曰幼父，睦州遂安尉。再娶平陽敬氏，累封鄭國太夫人，皇綏州刺史令琬之女。公即司徒之第三子，鄭國太夫人之出也。

　　公前娶博陵崔夫人，解縣令寬第五女。有女三人，二人早歿，一人適今主客員外郎皇甫煒，亦歿。

　　後娶今衛國夫人韋氏，秘書少監同靖之女。時公已承天旨，方振國勳。夫人整將相之風，建閨闈之教。勤雍和理，凡十八年。洎于營奉襄事，鹹遵古典。嗚呼！榮貴輝赫，嚴明修儉，無以加矣。有女二人，皆早世。男曰征複，秘書省著作郎。次曰崇儒，秘書省校書郎。皆先公而歿。女二人，一人繼歸今主客員外郎皇甫煒，亦歿。一人歸前集賢殿校理張溫士，亦歿。主祭男曰可久，京兆府參軍。年在童丱，宛有成人風彩。女曰錦兒。征複娶博陵崔氏，有男曰承孫，見任秘書省校書郎。

　　公崖谷峭澹，聲律沖秀，窮慮而盡遣細故，畏名而不近大節。不以位踞，不以困遷。烹惡如破讎，種善如引嗜。不理堂廡，不飾服玩。進才敘德，不記親嫌。無私讬，無鳳憂，參總教化，整三朝二十年；享羔雁者，自宰相而下三十人。世以文儒進至公相者，無以肩比。臨鎮以瑞稱，厭鈕以機析。載在圖記，故不書。

　　以其年十月三十日，歸葬于華州下邽縣義津鄉洪義原。前崔夫人合袝，從先塋，禮也。

　　璩實以文從公，公加太師，複入相，複大司徒，璩忝職內廷，皆獲視草。則銘勳撰世，承衛國夫人請，其何以辭？銘曰：

　　其一
　　惟唐受命，弈代啟聖。條覆八紘，芒開庶政。
　　得禹身律，傳堯心鏡。由乎碩臣，繼升大柄。

　　其二
　　碩臣伊何，孤標粹和。道跂忠甲，氣橫筆戈。
　　三光借朗，萬象嬰羅。蟠作瑞物，散為賡歌。

　　其三
　　扚以定位，握惟濟德。愛日可親，頹波自息。
　　鄒郢序管，賁育賈力，沖鬥內明，測景中植。

　　其四
　　白玉任璞，黃鍾本宮。天爵攸富，人文可宗。
　　自抑迅羽，難攀逸踨。斥去浮態，提來古風。

　　其五
　　首恢帝圖，言翔天路。鬼識機兆，神誇理具。
　　符晉運昌，安劉計樹。勁節不撓，宸心所注。

　　其六
　　丙魏唾掌，韓彭振衣。臺階益峻，將劍增威。
　　鼎鼐勳著，山河誓歸。彤墀澤潤，青史雲飛。

　　其七
　　術本銷兵，功全去害。將澄滓秕，盡芟翳薈。
　　我疆既圭，虜首盡膾。恥刷九廟，魂招四外。

　　其八
　　波驅大業，焰引皇綱。翰排二氣，接跡三王。
　　國寶雲輟，民妖忽翔。紫微耀掩，蒼闕悲長。

　　其九
　　草樹積慘，昆蟲茹毒。大君震悼，百辟序哭。
　　風號雨淒，自晦而伏。方贊時休，寧堪電速。

　　其十
　　南瞻太華，北迸渭川。崇崗虎踞，拱木星連。
　　道仰朝旭，熏銘夜泉。終古不泯，芬猷自傳。

　　門吏朝議郎行侍御史上柱國於環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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