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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彝歎稿序


  餘年十四五,從先兄百川與裡中及近縣朋友往還,問其人可與久要者,則稱古塘、彝歎二君子;問其文可相拔以至於古者,而先兄難之。有頃而言曰:「亦二子也。」餘疑焉。蓋是時二子之文,實無以異於眾人也。兄曰:「余察於二子之為人矣,劉直朴而有恆,張儻朗而不偽。《語》曰:『高言不止於眾人之心,猶斥鹵磽瘠不能生良材也』。故質美則必能務學,而文之成常肖乎其人。古人之文,淺深純駁,未有不肖其人者也。其不肖者,非其人之未成,則其文之未成也。若二子者,有其本矣。」其後兄與余俱年長,奔走四方,朋游中相親信者漸廣,而不相見則思之深,相見久而不能舍去者,未有如此兩人也。古塘初為鏗鏘絕麗之文,其後沈潛於六經之訓義,而歸於簡實,按其義,不當于聖賢之意者亦寡矣。

  彝歎之文凡數變,皆能闡事理,窮人情,其境無不開也,其體無不備也。蓋二子能務學以成其文,而卒各肖其為人如此。余與二子居,議論則相抵,文章則相駁,往往詰難紛糺,彼此各不相下,必先兄出一言折之,乃各得其意而無爭。彝歎家高淳,去金陵二百里,而古塘與余兄弟孤行遠遊,蹤跡常不得合併。獨辛巳歲,先兄與余家居,而古塘歸自楚中,彝歎亦以事數至金陵。時先兄已負疲屙,獨二子至,輒據幾談笑,怡然終日,殊自樂也。而先兄竟以是年冬齎志以歿。自先兄之歿也,餘愴然無所依,獨與二子相見,則心暫開。而二子之思先兄,幽痛隱默,亦僅次於餘也。今年秋,彝歎舉於鄉,總其所為文數百篇,使余與古塘決擇而刊佈之。古塘欲獨存其近歲淡朴深老者六七十篇,而余慮膚于學者不能知也,欲兼存其少作以誘進蒙者,而古塘持之。惜乎吾兄亡而無所取正也。餘心氣敗傷,家事紛擾,竟未得備覩其文而為之決擇,聊為序其大意如此。其取捨評論,則多出於古塘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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