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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夏賊未宜進討


  (慶歷元年正月,公時爲陝西經略副使、知延州。先是,康定元年閏十一月,朝廷詔鄜延、涇原兩路取正月上旬進兵入討西賊,故公上此奏。)

  臣聞昨賊界投来山遇,嘗在西界掌兵,言其精兵纔及八萬,餘皆老弱,不任戰鬭。始賊衆深入,蓋爲官軍以分地自守,既不能獨禦賊鋒,又不能併力掩殺,彼得其便,繼爲邊患。其虜劫生口牛羊,亦不曾追奪,故安然往來,如蹈無人之境。今延州東路合堤防之處,已令朱吉與東路廵檢駐軍延安寨,其西路亦委王信、張建侯、狄青、黄世寧在保安軍每日訓練,及令西路廵檢劉政在德青寨、張宗武在政縣,密令分布兵馬,候賊奔衝,放令入界,會合掩擊。若數路並入,且併衆力禦敵,或破得一處,即便邀擊别路。其環慶路已遣通判馬端往報總管司,令一如鄜延路設備。如此,則可以乘勝而破賊也。

  今須令正月内起兵,則軍馬糧草動踰萬計,入山川險阻之地,塞外雨雪,暴露僵仆,使賊乘之,所傷必衆。况鄜延路已有會合次第,不患賊先至也。賊界春暖則馬痩人飢,其勢則易制,及可擾其耕種之務,縱出師無大獲,亦不至有他虞。自劉平陷没之後,脩城壘,運兵甲,積糧草,移士馬,大爲攻守全勝之策,非爲小利而動。如重兵輕舉,萬一有失,將何繼之?則必關朝廷安危之憂,非止邊患之謂也。苟自今賊至不擊,是臣之罪也。

  兵法曰:“戰道必勝,主曰無戰,必戰可也;戰道不勝,主曰必戰,不戰可也。”臣昨於九月未至鄜延路,便遣葛懷敏、朱觀入界掩襲族帳,蓋與今来時月不同,非前勇而後怯。今若承順朝旨,不能持重王師,爲後大患,雖加重責,不足以謝天下。苟俟春暖舉兵,尤未爲失策。且元昊稔惡以来,欲自尊大,必被奸人所誤,謂國家太平日久,不知戰鬭之事,又謂邊臣無備,所向必破,所以恣桀慢之心,侵擾不已。今邊鄙漸飭,度其已失本望,况已下敕招攜族帳首領,臣亦遣人探問其情,欲通朝廷柔遠之意,使其不僭中國之號,而脩時貢之禮,亦可俯從。

  今鄜延是舊日進貢之路,蕃漢之人頗相接近。願朝廷廣天地包荒之量,存此一路,令諸將勒兵嚴備,賊至則擊。但未行討伐,容臣示以恩意,歲時之間,或可招納。如先行攻掠,恐未能擒其聚落,如白豹之功,官軍既退,戎類復居,狼心重報,增其怨毒,邊患愈滋,無時敢暇。若天兵屢動,不立大功,必爲夷狄所輕。臣又近召張亢到延州熟議,亦稱願與戎人相見於界上。臣所以乞存此一路者,一則懼春初盛寒,士氣愈怯;二則恐隔絶情意,偃兵未期。若施臣之鄙計,恐是平定之一端。苟歲月無效,遂舉重兵取綏、宥二州,擇其要害而舉之,屯田營田,作持久之計。如此,則横山一帯蕃漢人戶,去昊賊相遠,懼漢兵威迫,可以招降,或即奔竄,則是去西賊之一臂,拓疆制寇,無輕舉之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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