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駕東巡恭謁祖陵歌辭十篇謹序_紀昀

聖駕東巡恭謁祖陵歌辭十篇謹序

　　臣聞德莫大於孝，孝莫大於報本追遠。孝至於報本追遠，則推而下之，仁愛有所自溥；溯而上之，率由有所自承。三代聖王所謂至德要道者，均不外是。然經籍所載，皆禴祀烝嘗致嚴宗廟；其躬詣山陵者惟武王。祭畢一事，後亦不聞其續舉。豈古文樸略，記錄不詳？抑書缺有間歟？漢始有《上陵》之曲，歷代相沿為故事。大抵近者在郊畿，遠者因事告謁而已。未有涉越關山，往還三四千里，先事戒期如我皇上之特致精禋者；亦未有深慕積誠，閱久彌摯，不憚一至再、至三、至四、至如我皇上之疊舉殷薦者。蓋我皇上明天察地，聖孝純真。性情之蘊結者深，故精神之感通者遠。非惟音容所接，愾□如親，並本本元元，上溯發祥之所自；非惟升香清廟，昭格鑒臨，即橋山弓劍之藏，皆永慕不忘，恒思瞻仰。且我皇上法天行健無逸，永年壽考，維祺升恒久照，逾七秩而彌康。故能涉閱川原，親抒誠愫，翠華四蒞，而不以為勞。信乎愛敬之忱，為自古帝王所不及；而精明強固之力，足以自申。夫愛敬，尤自古帝王所不能矣。

　　臣猥以雕蟲，謬蒙知遇，出入館閣，洊佐夏官。今恭逢希有之盛舉，固宜敷陳曲禮，作為文章，以昭示無極。然竊念輦路所經，越紫蒙之野，袤遼海之垠。凡崇墉因壘之墟，盟津會師之跡，以迨城邑丘井為居，豳營洛所締造，閭閻士女為服教畏。神所遺留者，自癸亥以迄今歲，胥宸章題詠，分勒瓊函久已；並曜儀璘，無待取光於螢照。至於寶篆瑤緘之尊藏，柏城山殿之祼獻，百神河嶽之懷柔，玉座彤庭之朝覲，繒峰黼幄之燕饗，則詔令宣於綸閣，儀章具於春卿，起居紀于太史，炳炳麟麟照映金匱，更無待管窺尺度，繪畫乾坤之容。惟是篤近舉遠，恩有自推；行慶施惠，歡心普洽。

　　若白鹿山左右諸部，若留都宗室八旗父老子弟，洎士農工賈，若黑水白山從龍舊族，若東藩之貢使，莫不沾濡膏澤。額手而觀大禮之成，頌湛恩之渥，前歌後舞，風謠響答。此誠太和醞釀，發為自然之元音。是以鼓腹成吟，擊轅中律，特其千唱萬和，天籟自鳴。不能著為詞章，書之簡牘，恐采風者無從而錄，不揣弇陋，謹摹繪其意，諧以聲韻，為歌十篇。雖朴僿少文，然語皆志實，尚冀與《康衢》《擊壤》諸謠，同鳴帝媯巨唐之盛焉。其詞曰：

　　宗室所歌

　　振振麟角，出自岐陽。
　　綿綿瓜瓞，本支延長。
　　我承餘蔭，托身天潢。
　　有事為榮，來奉烝嘗。
　　雖遠於京邑，實我舊鄉。
　　歲時禋祀，助薦馨香。
　　靈斿陟降，宛接一堂。
　　凡屬孫子，孰不願依祖宗之旁。
　　況聖主之惇敘，榮我冠裳。
　　九族既睦，邁昔陶唐。
　　今逢展拜，迓穆穆之天光。
　　眷懷一本，訓迪周詳。
　　瓊箋寶墨宣奎章。
　　提挈萬化，以孝為綱。
　　寶城四詣，不憚道路之風霜。
　　凡我宗人執事，有恪敢不蘉。

　　八旗所歌

　　萬年之木，木必有根。
　　萬里之川，川必有源。
　　翼翼神皋，實肇跡之岐邠。
　　我裡我宅，近日先溫。
　　帝謁珠丘，緬懷舊勳。
　　大饗從饗，福溉後昆。
　　曰昔乃祖，附鳳之翼攀龍鱗。
　　綿綿延延，逮於子孫。
　　其練乃弧矢，無忘教戰之軒轅。
　　至於耆艾，亦重熙累洽之所存。
　　龍光渥錫，膏露油雲。
　　眾拜稽首曰，皇帝之恩。
　　皇帝曰，于繄祖宗之仁，國之元氣，在本原鞏固，我始基日熾日蕃。

　　蒙古諸部所歌

　　平岡既遷，我為烏桓。
　　互市三邊，我泰甯朵顏。
　　大聖人出日中天。
　　靈夔震吼，艾我旃我。
　　十四貝勒，駢首徽纏。
　　九白從此修貢虔，太平安樂百五六十年。
　　皇帝上陵，徑我白狼山。
　　我所置頓，不過數椽。
　　我所上食，不足登禦筵。
　　羽林十萬，惟飲我泉。
　　不擾我牸與我犍。
　　乃念我族帳，昔太宗皇帝所矜全。
　　久隸僕圉，賞賚大頒。
　　婦子膜拜，皆大喜歡。
　　皇帝大德光于前，萬八千歲福祿綿綿。

　　朝鮮貢使所歌

　　孝治天下，不遺小國之臣。
　　今我來庭，信古所雲。
　　我密邇上國，夜柝相聞。
　　覺華島之歸命，維太宗之仁。
　　世守我蕃封，職貢維勤。
　　我以一介，迓皇帝東巡。
　　許陳我筐篚，我悃得申。
　　燕賚便蕃，邁我等倫。
　　果葉我吉，占曰利用賓。
　　況錫我以聖藻，煥乎堯文。
　　光我東土，晃耀乎扶桑之暾。
　　金繩寶櫝，傳示子孫。
　　曰天子錫類下國，亦浴以鴻恩。
　　知神州赤縣，無不含和而飲醇。

　　學校所歌

　　梧桐菶菶生高岡，周京吉士歌鳳凰。
　　辟雍初建流湯湯，振興鐘鼓從文王。
　　太祖應運出震方，臨軒策士登賢良。
　　太宗繼起提天綱，經文緯武化益光。
　　近聖居者惟我鄉，百年服教今不忘，邇來星驗聚奎祥。
　　詔移瓊笈柱下藏，青袍彌慶儒道昌。
　　況逢法駕來瀋陽，泮水添注恩波長。
　　黌宮廣種芹藻香，鹹以作人壽考祝我皇。
　　萬年斡運符乾剛，他時翠華來幸更福我膠庠。

　　農家所歌

　　《豳風》《七月》，王業所基。
　　烝我農夫，皆開國之所遺。
　　我高曾祖考，驅犢荷犁。
　　托聖人之宇，聚族而畬菑。
　　于時阪泉涿鹿，戈甲雲馳，其折衝者惟八旗。
　　我耕田鑿井，恬然不知；熙熙皞皞，至於今茲。
　　惟皇帝奉先思孝，臨我東維。
　　除道清塵，官吏所司。
　　餱糧芻秣，弗損我資。
　　獻芹獻曝，愧無所持。
　　帝念我農人，乃雨露以滋，百年培養。
　　列聖之慈，愛無不愛，維帝其體之。
　　皤皤黃髮對語杖藜，此樂非但從此時。
　　癸亥以來閱四十載，前後四幸皆如斯。

　　百工所歌

　　三代以還，藝事日增。
　　遼水以左，我國家所龍興。
　　土風淳樸，自我高曾。
　　奇技淫巧，皆我所不能。
　　鳩材庀器，惟日用之恒。
　　皇帝大孝，只謁山陵。
　　肅肅鉤陳，黼殿幔亭。
　　雖庶民子來，弗勞以經營。
　　茅次土階，或構數楹。
　　操斤荷畚，受值倍贏。
　　即綢繆苞桑，葺我金城。
　　萬杵操作，築之登登。
　　雇役亦足以代耕。
　　至哉儉德，家法欽承。
　　對越在天，世德相仍。
　　宜乎帝車時邁，南涉越角，北上遼京；
　　西踐參墟，東觀我大瀛。
　　閭井不擾，惟聞載路之頌聲。

　　商賈所歌

　　雲帆轉海，泛舶青齊。
　　牽車服賈，達高句驪。
　　松漠柳城，西北通逵。
　　駕鹿使犬，亦水筏山梯。
　　神都形勝，川陸會歸。
　　百貨輻輳，隸首所莫稽。
　　鑾輅東來，萬乘雲隨。
　　利市三倍，頓使我家肥。
　　征榷弗增，坐擁我資。
　　維皇帝吉蠲，孝饗神降以蕃釐。
　　斂福敷錫，蔭及烝黎。
　　使我販鬻，亦囊篋累累。
　　我東都之望，幸安能不跂足而企之。

　　東三省所歌

　　長白嵸巃，三江瀛溶。
　　萬年王氣蟠其中，朱果誕聖天所鐘。
　　丕基既建，不忘後稷之舊封。
　　置三將軍，分扼其沖。
　　謁陵前度禦六龍，紆途徑此觀民風。
　　今從營府來遼東，跭𨇯西望雲嵐重。
　　幸我聖主，醲化帡幪。
　　山川修阻雨露同，有邰不異鎬與豐。
　　皇帝大孝，緬列祖列宗。
　　念開創之所從，使我一草一木皆豐茸。
　　我歌且謠樂融融。
　　願與《公劉》諸什，永永諧笙鏞。

　　赭衣所歌

　　聖人之法，嚴戢奸頑。
　　稂莠不剪，恐蕪彼良田。
　　聖人之心，則無不矜憐。
　　因事肆眚，曲予以生全。
　　惟古者泰壇，有事賞濫。
　　費繁薦馨，上帝或曠隔有年。
　　故其赦令，多以南郊，親祀而宣。
　　惟皇帝昭事，穹昊日之南，至必詣圜丘以告虔。
　　歲歲不可以屢赦，故因謁陵之典，而金雞揭竿。
　　蓋禮以義起，侔事祖於事天。
　　我瑕已滌，我慮已湔。
　　我其易轍改弦，以潔白自完，以無辜聖主之陶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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