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李華 > 李遐叔文集 | 上頁 下頁 |
| 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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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非言不形,言非文不彰,是三者相為用,亦猶涉川者假舟楫而後濟。自典謨缺,雅頌寢,王道陵夷,文教下衰,故作者往往先文字,後比興,其風流蕩而不返,乃至有飾其詞而遺其意者,則潤色愈工,其實愈喪。及其大壞也,儷偶章句,使枝對葉比,以八病四聲為梏,拳拳守之,如奉法令。聞皋陶、史克之作,則呷然笑之。天下雷同,風馳雲趨,文不足言,言不足志,亦猶木蘭為舟,翠羽為楫,玩之于陸,而無涉川之用。痛乎流俗之惑人也久矣。帝唐以文德敷乂於下,民被王風,俗稍丕變。至天后時,陳子昂以雅易鄭,學者浸而向方。 天寶中,公與蘭陵蕭茂挺、長樂賈幼幾勃焉複起,用三代文章,律度當世。公之作本乎王道,大抵以五經為泉源,抒情性以托諷,然後有歌詠;美教化,獻箴諫,然後有賦頌;懸權衡以辯天下公是非,然後有論議。至若記敘編錄、銘鼎刻石之作,必采其行事,以正褒貶,非夫子之旨不書。故風雅之指歸,刑政之根本,忠孝之大倫,皆見於詞,然後中古之風,複形於今。于時文士馳騖,飆扇波委,二十年間,學者稍厭折楊、黃荂,而窺《鹹》、《韶》之音者什五六,識者謂之「文章中興」,公實啟之。 公名華,字遐叔,趙郡人,安邑令府君第三子。質直而和,純固而明,曠遠而有節,中行而能斷。孝敬忠廉,根於天機。執親之喪,哀達神明。其任職厘務,外若坦蕩,而內持正性,謙而不犯,見義乃勇。舉善惟懼不及,務去惡如複讎。與朋友交,然諾著於天下。其偉詞麗藻,則和氣之餘也。學博而識有餘,才多而體愈迅。每述作則筆端風生,聽者耳駭。 開元二十三年舉進士,天寶二年舉博學宏詞,皆為科首。由南和尉擢秘書省校書郎,八載曆伊闕尉。當斯時,唐興百三十餘年,天下一家,朝廷尚文。夫羿工乎中微,拙於使人無已譽。公才與時並,故不近名而名彰,時輩歸望,如鱗羽之於虯鸞也。十一載拜監察禦史。會權臣竊政柄,貪猾當路,公入司方書,出按二千石,持斧所向,列郡為肅。為奸黨所嫉,不容于禦史府,除右補闕。祿山之難,方命圯族者蔽天聰明,勇者不得奮,明者不得謀。公危行正詞,獻納以誠,累陳誅凶渠完封疆之策,閽犬迎吠,故書留不下。時繼太夫人在鄴,初潼關敗書聞,或勸公走蜀詣行在所。公曰:「奈方寸何?」間行問安否,然後輦母安輿而逃。謀未果,為盜所獲。二京既複,坐謫杭州司功。太夫人棄敬養,公自傷悼。以事君故,踐危亂而不能安親,既受污,非其疾而貽親之憂。及隨牒願終養,而遭天不吊,由是銜罔極之痛者三。 故雖除喪,抱終身之戚焉;謂志已厭,息陳力之願焉。因屏居江淮間,省躬遺名,誓心自絕。無何,詔授左補闕,又加尚書司封員外郎。璽書連征,公卿已下,傾首延佇。至止之日,將以司言處公。公曰:「焉有隳節辱志者,可以荷君之寵乎?」遂移疾請告。故相國梁公峴之領選江南也,表為從事,加檢校吏部郎。明年,遇風痹,徙家于山陽。疾痼貧甚,課子弟力農圃,贍衣服。雅好修無生法,以冥寂思慮,視爵祿形骸,與遺土同。惟吳楚之士君子,撰家傳,修墓版,及郡邑頌賢守宰功德者,靡不齎貨幣,越江湖,求文於公,得請者以為子孫榮。 公遇勝日,時複綴錄,以應其求。過是而往,不復著書。素所著者,多散落人間。自志學至校書郎以前八卷,並舜山公主志文、竇將軍神道碑、崔河南生祠碑、禮部李侍郎碑、安定三孝論、哀舊游詩、韓幼深避亂詩序、祭王端員外、沈起居興宗、裴員外騰文、別元亙詩,並楊騎曹集序、玉常山碑,並因亂失之,名存而篇亡。自監察禦史以後,迄至於今,所著述者,公長男羔字宗敘編而集之。 斷自監察禦史以前十卷,號為前集,其後二十卷,頌、賦、詩、歌、碑、表、序、論、志、記、贊、祭文,且一百四十四篇為中集。其中陳王業,則無疆頌;議世道,則原蔔論、質文論;主文而譎諫,則言醫、含元殿賦;敦禮教,則哀節婦賦、二孝贊、與外孫女二孩書;表賢達盛德,則元魯山碣、房太尉德銘、崔賓客集序、德先生誄、權著作墓表、李夫人傳、靈夫人頌;一生死之間,抒其交情,則祭蕭功曹、劉評事、張博士文;吟詠情性,達於事變,則詠古詩;辨卿大夫族姓,則盧監神道碑;思舊,則三賢論;自敘,則別相裡造、範倫序;詮佛教以要而會其異同,則南泉真禪師、左溪郎禪師碑。其餘雖比興萬變,而未始不根于道德。故覽公之文,知公之質,不俟覿容貌、聽詞氣,而後睹其行。若使束帶立于史臣之位,且備獻替,足以潤色王度,正一代之訓典。天而病之,國不幸也。然遐叔身甚病而心甚壯,文益贍而才不竭,則前路逸氣,詎可度矣。他日繼于此而作者,當為後集。 及常遊公之藩也久,故錄其述作之所以然,著於篇。 獨孤及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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