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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聖論


  自天地權輿,民生攸始,遐哉眇邈,無得而言焉。無得而言,因有可言之象。至於太虛之空曠,無始之杳茫,豈唯言象其窺,良以心慮事絕。及天地蕞爾,來宅其中,毫端之泛巨海,方斯非譬。然則有此天地以來,猶一念也。我之所久,莫過軒、羲。而天地之在彼太虛,猶軒、羲之在彼天地。齷齪之徒,唯謂赫胥為遠,何其瑣瑣為念之局邪?世之有佛,莫知其始。前佛後佛,其道不異。法身湛然,各有應感。鹹之所召,跨大千而咫尺;緣苟未應,雖踐跡而弗睹。娑婆南界,是曰閻浮。蔥嶺以西,經塗密邇;緣運未開,自與理隔。何以言之?夏、殷已前,書傳簡寡;周室受命,經典備存。象寄狄鞮,隨方受職;重譯入貢,總括要荒。而八蠻、五狄,莫不愚鄙。文字靡識,訓義不通。咸納贄王府,登樂清廟。

  西國密塗,厥路非遠。雖葉書橫字,華梵不同,而深義妙理,於焉自出。唐、虞三代,不容未有;事獨西限,道未東流。豈非區區中國,緣應未啟。求其會歸,尋其要旨,寧與四夷之樂,同日而語乎?非為姬公所遺,蓋由斯法宜隱故也。炎昊之世,未火未粒,肉食皮衣,仁惻之事,弗萌懷抱。非肉非皮,死亡立至。雖複大聖殷勤,思存救免,而身命是資,理難頓奪。實宜導之以漸,稍啟其源。故燧人火化,變腥為熟。腥熟既變,蓋佛教之萌兆也。何者?變腥為熟,其事漸難;積此漸難,可以成著。迄乎神農,複垂汲引,嘉穀肇播,民用粒食,歉腹充虛,非肉可飽,則全命減殺,於事彌多。

  自此已降,矜護日廣。春愧免其懷孕,夏苗取其害穀。秋獼冬狩,所害誠多。頓去之難,已備前說。周、孔二聖,宗條稍廣。見其生不忍其死,聞其聲不食其肉。草木斬伐有時,は卵不得妄犯。漁不竭澤,畋不燎原;釣而不網,弋不射宿。肉食蠶衣,皆須耆齒;牛羊犬豕,無故不殺。此則戒有五支,又開其一也。逮于酣醟於酒,淫迷乎色,詭妄於人,攘濫自己,外典所禁,無待釋教。四者犯人,人為含靈之首;一者害獸,獸為生品之末。上聖開宗,宜有次第。亦由佛戒殺人,為業最重也。內聖外聖,義均理一。而蔽理之徒,封蓍外教,以為烹羊拳豕,理固宜然。惑者又云:若如釋氏之書,鹹有緣報之業。則禹、湯、文、武,並受刲刳;周公、孫子,俱入鼎鑊。是何迷於見道若斯之篤邪!試尋斯證,可以有悟矣。

  〔《廣弘明集》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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