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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奏自序


  劉秩云:「奏不可削。」予以為有可得而削之者,有不可得而削之者。貢謀猷,持嗜欲,君有之則譽歸於上,臣專之則譽歸於下。苟而存之,其讓也,非道也。經制度,明利害,區邪正,辨嫌惑,存之則事分著,去之則是非泯。苟而削之,其過也,非道也。元和初,章武皇帝〔憲宗〕新即位,臣下未有以言刮視聽者,予始以對詔在拾遺中供奉,由是獻《教本書》《諫職》《論事》等表十數通,仍為裴度、李正辭、韋纁訟所言當行,而宰相曲道上語。上頗悟,召見問狀,宰相大惡之。不一月,出為河南尉。後累歲,補侍御史,使東川。

  謹以元和赦書,劾節度使嚴礪籍塗山甫等八十八家,過賦梓、遂之民數百萬。朝廷異之,奪七刺史〔詳三十七卷。〕料,悉以所籍歸於人。會潘孟陽代礪為節度使,貪墨過礪,且有所承迎,雖不敢盡廢詔,因命當得所籍者皆入資,資過其稱,榷薪盜賦無不為,仍為礪密狀不當得醜諡。予自東川而還,朋礪者潛切齒矣。無何,外蒞東都台。天子久不在都,都下多不法,百司皆牢獄,有栽接吏械人逾歲而台府不得而知之者,予因飛奏絕百司專禁錮。河南尉判官,予劾之,忤宰相旨。監徐帥死于軍,徐帥郵傳其柩,柩至洛,其下歐詬主郵吏,予命吏徙柩於外,不得複乘傳。浙西觀察使封杖決安吉令至死,河南尹誣奏書生尹太階請死之。飛龍使誘趙實家逃奴為養子。田季安盜娶洛陽衣冠女;汴州沒入死商錢且千萬;滑州賦於民以千,授於人以八百;朝廷饋東師,主計者誤命牛車四千三十乘飛蒭越太行。類是數十事,或移或奏,皆止之。

  貞元以來,不慣用文法,內外寵臣皆喑嗚。會河南尹房式詐諼事發,奏攝之,前所喑嗚者皆叫噪。宰相素以劾判官事相銜,乘是黜予江陵掾。後十年,始為膳部員外郎。穆宗初,宰相更用事,丞相段公一日獨得對,因請亟用兵部郎中薛存慶、考功員外郎牛僧孺,予亦在請中,上然之。不十數日,次用為給舍。他相忿恨者,日夜構飛語,予懼罪,比上書自明。上憐之,三召與語,語及兵賦洎西北邊,因命經紀之。是後書奏及進見,皆言天下事,外間不知,多臆度。陛下益憐其不漏省中語,召入禁司,且欲亟任為宰相。是時裴太原亦有宰相望,巧者謀欲俱廢之,乃以予所無構于裴。裴奏至,驗之皆失實。上以裴方擁兵,不欲校曲直,出予為工部侍郎,而相裴之期亦衰矣。不累月,上盡得所構者,雖不能暴揚之,遂果初意,卒命予與裴俱宰相。複有購狂民告予借客刺裴者,鞫之複無狀,然而裴與予以故俱罷相。

  始元和十五年八月得見上,至是未二歲,僭忝恩寵,無是之速者;遭罹謗咎,亦無是之甚者。是以心腹腎腸,糜費于扶衛危亡之不暇,又惡暇經紀陛下之所付哉!然而造次顛沛之中,前後列上兵賦邊防之狀,可得而存者一百一十有五。苟而削之,是傷先帝之器使也。至於陳情辨志之章,去之則無以自明于朋友也。其餘郡縣之請奏,賀慶之常禮,因亦附之於件目。始《教本書》至《為人雜奏》,二十有七軸,凡二百七十有七奏。終歿吾世,貽之子孫式,所以明經制之難行,而銷毀之易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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