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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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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制敷文閣陳公國佐〔公輔〕,靖康、建炎兩為諫官。嘗記高揀之言曰: 揀嘗事蔡京,靖康間副淛東總管。一日來謁,言童貫事甚詳。初,貫欲謀取燕山,度大臣無可議,唯蔡京於朝廷事不問可否,毅然敢為。是時京方閒居錢唐,上皇怒貫未有所處。會鄭久中使大遼,貫副之,因奏遼人知臣出入禁闥,親近天子,必求珍異物。上皇于宮中親擇數件與之。貫以獻,遼主,果大喜,因置酒密室,獨召貫與二夫人同席會飲。貫因記當時語言,撰密室錄歸奏,其間具載遼主盛道蔡京德望,謂南朝不用京,不能致太平。上皇見之默然。明日,久中對問曰:「卿知密室錄否?」久中奏:「臣不曾與宴,實不知。」上皇曰:「遼主稱蔡京不容口。」久中唯唯而已。不數日,詔京複相。既視事,貫以所謀白京,京見天下已空匱,邊境無備,不敢許。 先是貫在遼中,約趙良嗣歸國,以副使印給憑,令邊臣不得阻障。良嗣既至,貫引居清職,聽其謀畫,一面遣使約大金。洎金人使來,詔貫延使者及良嗣會京私第,盡卻左右人從,惟令揀守門。揀但遠聞金國使者言,「杖鼓須是兩頭打。」既而使者至,京猶豫未決。貫恨京,毀於上前。京惶恐,遣揀往見,曰:「太師與相公相知至深,近聞司空上前不相主張,凡事若有未副意,但請見諭,不必致疑。」貫起立,謂揀曰:「童貫小內臣,蒙太師提挈,今官職至此,豈敢相忘!煩覆知太師不可信人語言,遂成嫌間也。」揀退,貫呼之曰:「更煩賢問,太師在杭州靜坐,今日至此,誰之力?童貫所以報太師亦盡矣。」揀歸,具道貫語。京雖知貫已發怒,然此事實未敢從,但憂懼而已。一日,兩府俱朝,京不入,上皇忽曰:「有一事欲商量北方,果如何?」鄭居中對以時未可為,又顧餘深。深對:「臣與蔡京所見一同,亦曾奏知,恐此事不可輕動。」遂問白時中,逡巡未對,而王黼輒先奏曰:「中國故地,久陷戎虜,今日天相陛下,成此大功,若不乘時,恐有後悔。」因敷奏數十言,歷歷可聽。 上皇笑曰:「眾人皆謂不可,卿獨可之,難以施行,姑俟他日。」然意已屬黼矣。更數日,禁中曲宴宰執,酒酣,有旨令泛舟。上皇遽以片紙遣貫諭京等議此事,若可,即書名。京等皆錯愕,令貫具奏,容仔細面陳,難使書名。王安中曰:「某生長北方,聞燕人思歸之情切矣。今若舉事指揮可定,某亦書名。」其餘皆默然。黼拜相,仍賜玉帶。於是罷群臣,獨與貫、黼、安中等議,決意行之。且當日之事,貫實造謀,然非黼與安中,亦無緣便為。蓋貫倡之,黼成之,安中贊助之,所以致中國之禍也。天報甚明,故貫、黼首被誅戮,然安中尚全腰領,議者怪焉。余觀安中居燕山餘二年,父事郭藥師,脫身得歸,備知反狀已形,曾無一語,猶推譽藥師功勞。燕民安靖,諛說上皇,希求再用,罪惡之大,無與為比。其所以未誅,蓋亦有待焉耳。 嗚呼!京、居中等六七大臣皆深知不可,苟能並力死爭,事猶可救,區區固惜榮寵,坐視成敗,豈不真負國家哉! ——以上皆陳語。 輝家所得靖康、建炎紀事之書差多,獨未得此說,一時傳聞,未免疑信。貫、黼、鄭久中出使私室,特禮久中,不預燕眤之際,貫得無以我機事告之?雖貫素蓄異志而無忌憚,豈有顯然歸奏朝廷,不以為疑,且行其言者乎?陳書於末雲「揀之言自謂不妄。」予考其終始,大概似或可信。雲揀為是說,意似在京。然政和間首建平燕之議,招納燕人李良嗣,良嗣乃上北庭錄、《平燕書》,其誰主之?黼晩乃推行京意,朋奸誤國如此。時有謠語:「打破筒,潑了菜,便是人好世界。」可見人心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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