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五鳳朝陽刀 | 上頁 下頁 |
| 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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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主石天義一手拉住了鹿兒不鬆手,另一隻手摸著他沖天杵的小辮兒,顯出十分憐愛之意,面色立刻和緩了,向柳雲洲的臉上看了看,說道:「你們坐下,我們好細談,你這些年到關裡去住,我風聞著你已經納福了,你是有功夫的人,怎麼臉上這麼難看。」 說到這兒,更向女兒石靜儀上下打量一陣。石靜儀娘家只有這麼個老爹爹,十幾年沒見著,如今看到老人家依然健在,她反倒十分傷感,不住地翻衣角來拭淚。 柳雲洲靠窗前落座,老場主石天義坐在木炕邊,石靜儀湊在老爹爹身旁,柳鹿兒被老場主拉住不放,卻摟在他膝前。 柳雲洲十分慚愧地向這位老岳父石天義說道:「我遠走關內,老人家也定有所聞,我不是怕死貪生,畏刀避劍之徒。不知道的,認為我柳雲洲成家立業娶妻生子就怕事了,老人家定然知道我的出身來歷,我也是闖江湖的朋友,怎會那樣沒志氣。即或人不願意在江湖道上跑了,也犯不上躲到關內,連親朋新舊全不敢見了。我實為的是息事寧人,但分能把事忍下去,何必把兩下的冤仇越結越深,反正我問心無愧,我沒有欺天,沒有欺人。何況我的對頭人,又和我柳雲洲有極深的淵源,所以我寧可遠遠地躲開。江湖道上這種險詐無情,我柳雲洲尤其是看不慣,所以我帶著她離開關外。我絕沒有遠走高飛,只在臨榆小河口安家立業,我想一個這樣讓步,也足以對得起他們了。 「可是世上哪有公道,隱退到這時,他們依然下起毒手來,並且變換了方法,把我弄成了重大的罪名,給我撮上幾樁重案,以官家的勢力,逮捕我歸案。事情一發作,就已經了然是這麼件事了,所去的人,全是我素不相識,我很知道只要落在他們手中,就不容易再逃出來,他們是安心要我的命。我要是一個人很可以遠走高飛,只是我有家有業,有妻有子,我能逃麼?動手拾我時,我倒也叫他們嘗了嘗我的手段。我明知道於我本身絲毫無益,只是我不願意受這些小人的凌辱,要叫他們知道我的厲害。 「我沒想到靜儀她一個女子竟這麼大膽跟綴下來,又在中途把我救了出來。不過我恐怕不容易真逃出他們手去,只是你這女兒和你這外孫兒,他們甘心為我拼命,誓死與這幫惡人周旋,我也就無可奈何,只好由他們去做了!我們此番賭最後命運的時候,想起老人家來,我們做子女的實在覺著問心有愧,老人家只生了這麼一個女兒,她不能常常侍奉膝下,我更不能盡孝子之勞。在我們行將覆滅的時候,哪能忍心不來看望你老,明知道這裡離著盛京不算很遠,是官站驛路必經之處,他們的耳目甚靈,我們倘若一個走漏風聲,定要連累了老人家。只是生離死別,哪能顧得許多。拼著冒險前來看望你老,我們不敢耽擱,天不亮就要趕路。老人家不必傷心,我們這次把兩下的事做個了斷,也很好,何必再留下世債呢。」 柳雲洲這番話一說完,把個心直性爽的老場主氣得面目變色,這才要訪黑煞手一拼生死。 ▼第四章 揮拳仗義 踏雪訪知交 老場主石天義恨聲說道:「雲洲,你的事我雖有耳聞,只是從當初你們移家關內時,我問過你兩次,你終是不肯吐露實情。我因為跟你是翁婿,不是父子,你有不便告人的事,我這做岳父的,哪好過分地逼迫追問,現在我只問你,你這對頭人定是那黑煞手展華陽了。」 柳雲洲聽了變顏變色道:「老人家怎會知道此人?難道和他有了來往麼。」 石天義冷笑道:「展華陽現在是關外了不起的人物,我一個馬販子,還能交上這種朋友,不過他已經到過我這牧場了。」 石靜儀也驚惶失色地站起問道:「爹爹,他什麼時候來的,難道真個為我們的事敢來攪擾你老麼?」 石天義道:「他也就是才走不到一個時辰,大概是為你們而來。你們放心,我這牧場裡頭沒有窩賊收贓,他奈何我不得!不過你們得把事情的經過向我說明白。要知道我這般年歲,無依無靠。只有我一身,只要我能夠替你們擔當的,我願意把我全份事業不要了,保全你們夫婦。為得我老頭子閉眼的那天,還落個有親丁骨肉抓把土埋埋我,我老頭子也算沒白在關東三省闖了這一生。我這些年來,論名頭事業雖沒露大臉,也沒翻過大筋斗,雖沒掙下百萬家私,我這一生就算豐衣足食,只有這些年來,所不能忘的就是我這心頭肉。 「人老了和少年時是兩樣了,我記得我年輕時在關東三省,憑一身之氣力,和掌中一口刀,走遍了關東三省,不只於沒把兒女家業放在心上,連自己的生死全沒有想過,任憑多大風波也敢闖他一闖。這些年來,可就不是那樣了,只想到葉落歸根,我既還有這點骨血,我就想讓她守在我面前,叫我奔波一生的心,可以歇息歇息了。所以我對於親生女兒時時懷念,只是我雖有疼愛你們之心,那只因為我個人的一點私心,破壞了你們計劃。你們到了關內,我雖也有耳聞,知道你落在哪一方,可是我雖是想念我的骨肉,卻不肯去找尋。如今你們來到我面前,我就不願意再叫你們走開了。任憑天大禍事,我也要替你們擔承一半,難道還不放心我老頭子麼?」 老場主石天義這番話說得石靜儀十分悲痛,竟掩著面哭了起來。自己何嘗沒有骨肉之情,老爹爹這般年歲,雖是常掛心頭,但是因為夫婦有不得已之情,竟自忍心十餘年來沒來看望,這做兒女的也太覺愧對他老人家了。 柳雲洲也被老岳父這番痛切的話,說得灑下兩點英雄淚來,慘然答道:「老人家不要難過!我們深知你老痛兒女的心腸,只是你是一個闖蕩江湖的老英雄,一生做事磊落光明,最恨的是那種卑鄙奸猾。我們絕沒有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當年遠走他鄉,不敢在關東立足,才使你老人家沒得著女兒女婿的孝養。當年如果把我們的事告訴了老人家,恐怕我們想容忍,老人家也再不肯放過了。那麼江湖上尋仇報復,是必定弄成了兇殺慘戾的情形。倘若因為我們,把老人家也斷送了,我們於心何忍。寧可自己忍著當年的一切,遠避他鄉,我總想著天道好還,他總會自食其報,任憑他怎樣奸狡霸道,終有報應臨頭,惡貫滿盈之時。所以隱居在臨榆縣,匿跡銷聲,任憑他們在關東道上去橫行,我們藏鋒斂銳,隱跡下去,總可以把冤孽牽纏的事,任憑上天去安排。哪知道我這對頭人,他竟自十幾年間,依然是絲毫未改前非,反倒變本加厲,在這時又下毒手。 「此番我們再也無法忍耐下去。只好決心和他較量一下,把我們當初的事,擺在一般武林同道,江湖朋友面前,請求公平判斷。所以我們來到這裡看望看望老人家,然後我們要趕奔完達山盤松嶺,投奔我恩師那裡。所幸者,我那老恩師壽享高齡,依然體健。我也不是想求他老人家的保護,我柳雲洲一身的事,只有自己承當,不便再牽連他人。不過黑煞手展華陽,他也是我恩師門下弟子,後來他雖然另投門戶,不肯承認盤松嶺盧老恩師,可是我們同門中活著的尚不止我一人,他想不承認是盧老恩師的門下,由不得他。這次他是假公濟私,官報私仇,借著盛京將軍的勢力,他買出人來給我在盛京撂下幾件重案,他想著只要把我收進去,我就休想再逃出他手去,可是人叫人死,天不肯,我竟被我妻子救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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