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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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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遭挫折太湖求援 禪靜聽了得祿這遍話,覺著得祿說得頭頭是道,不由大喜道:「有理有理,就依你的話去辦。不過急切之間,從何處去約能手相幫呢?現在他也許開船走了,任是神仙也來不及下手!」 得祿哈哈笑道:「你真是一個呆人,何必定要在此時此地下手,你只要能對付他,還怕他插翅兒飛到天上去不成嗎?至不濟他回到江蘇高郵州原籍,你不是一樣的,可以約人找到他家裡去尋他的晦氣嗎?」 禪靜性情本是粗魯,沒有主意的,聽了得祿這一說,歡喜得連聲誇讚道:「你真賽過梁山伯的智多星,無怪乎中堂重用你,說你能幹,會辦事的了,我哪有你這些個好主意。你這一說,我倒想起一件事來,就離那董老兒的家鄉高郵不遠,太湖裡面有個蟠龍寨,便是江湖上有名的淮南三十二家寨主聚議所在。為頭的那家寨主名喚彭壽祺,綽號人稱逆鱗龍。他管領三十二寨佔據湖中,方圓百餘里地面,不受官家所管,手下嘍囉幾千名,勢力極大,南北綠林水旱同道,提起無人不仰慕。他的威名,真是稱得起數得著的人物。他和我最為相好,手下眾位寨主,也都和我有交誼。前幾年我來往江湖,路過他那裡進寨去看望他們,必須留我住下,盤桓些時,才肯放我走。自從近幾年來,我遭了拂逆的事情,住在北京菩提寺,銷聲匿影,和一班當年相識的同道們,都斷了往來,和他們諸位,也就是不通音問了。不過交情仍在,近年來他們山寨,想必更興旺了。」 得祿接言道:「太湖中水寇,勢力非常強大,我也時常聽得人說過,師傅既是和他們相識,何不就去他們寨裡約請幾個能手幫忙呢?那老兒的船,此去正經過太湖,在前途攔住劫殺他,正是現成。但須及早前去,遲則恐怕他的船已經過去了,追趕不及。」 禪靜道:「這一層用不著過慮,據我揣想,那老兒的船,是走水道正路,由這裡奔江蘇到高郵,船家膽小,知道太湖靠南西一帶,不甚太平,早行晚住,所經行的地方,都是正路。他們絕不敢抄近道兒,並且揀那繁盛的熱鬧船隻眾多的碼頭,才敢下椗,稍為僻靜的岸口,絕不敢停泊。因此行程就要緩慢,不能快速。我算計他的船,縱然快走,也得半個月的工夫,才能抵達高郵。至於你說叫我去約太湖裡那幫人相助,在前途劫住殺他,我本來也是這麼想,但是轉念想起這裡面有兩層為難的關係,第一層是我自己混得這般落魄光景,和他們又多少年不見面了,一見就是求人相助,實覺無顏,第二層是他們的眼眶子大得很,平常做買賣不論萬,也得論千,油水少了,他們決看不進眼睛裡去。我看那董老兒的船底,吃水不過一尺余,必然沒有多少現金銀,他這個窮官,更不會有什麼值錢的珍寶財物。既然不是有油水的買賣,可怎麼張口和人家去說,求人家幫忙呢!」 得祿哈哈笑道:「師傅也許是和人家沒有什麼交情,果然有交情的話,朋友彼此患難相助,乃是義不容辭的事,哪還在乎落魄不落魄,有油水沒油水這些事情!你不是和我說過,從前在少華山,和金頭太歲陳煥章一道聚義,很是得意。後來因為少華山,遭了官軍剿捕,陳煥章被捕正法,兄弟們四散,你逃脫出來,才跑到京城逃難的嗎?現在我給你出個主意,你見了他們,就以這件事情措辭。就說董老兒,當年在陝西做州府官,剿滅少華山,殺了金頭太歲陳煥章,便是那董老兒,帶領官兵所為。你彼時被他捉住,押解回衙,用毒刑重法,嚴加拷打,將你問成死罪,剋期出斬,幸而事先有幾個朋友,仗義劫牢,將你救了出來,得全性命,沒被斬首。 「然而少華山的一片基業,全都喪失,你亡命逃到京城,匿跡銷聲,苟延殘喘,每每想起流落失意,到這般光景,全是受了董老兒的大害。日夕切齒圖報復,老沒機會,可以下手,等了這些年,好容易等到那董老兒辭官告老,乘船回鄉,才一路跟了下來。他船停在中途鯰魚口地方,你上船去行刺,不料他船上,雇有兩個鏢師保護,和你動手廝殺。結果你不但沒有得手,反被鏢師射了一梅花箭,險些送了性命,僥倖逃脫,孤身一人,力量單弱,竟不能奈何他。冤仇難報,實在氣憤不出,特來此懇求諸位寨主幫忙,殺了那老兒出了這口怨氣,感激不盡。知道諸位寨主,隨意派遣幾十位弟兄,分成幾隻快艇,在半道上迎截他的船。 「大家一齊上去動手,圍困住了那兩個鏢師,他沒人保護,便成了甕中之鼈,釜中之魚。不但我的冤仇得報,而且弟兄們也可不虛此行,他船底外面,看著雖是吃水不深,試想他做了一輩子的州府實缺官兒,告老回家,所有宦囊,當然全部帶在船上。即便沒有多少現金銀,那值錢的貴重珍寶古玩,必然也不在少數,很值下一回手。你照我這樣一說,豈不冠冕堂皇,他們聽得你和那老兒,有這樣的深仇大恨,又聽得船上不無油水可劫,那還能拒絕你不管嗎?只要事情能辦到,就使他們一無所有,白費了一回力氣,你原有吃水不深的那句話,說在前頭,他們也沒得可怨的。就使埋怨,反正那老兒已經被你殺死,你的願望已償,回京有了交代,竟擎著領那萬金之賞,別的也都可以不計了,我出的這個主意,你以為怎麼樣,好是不好?」 禪靜本是個渾噩糊塗,素無謀略的蠢笨武夫,和得祿這般狡猾變詐、詭計多端的奸壞小人相比,真是一天一地。聽了這番話就喜得拍手亂迸,高興已極,連聲稱讚道:「你真是個活曹操,我只愁著混到這般潦倒地步,沒法子見人,像這般沒甚油水的買賣,更沒法子向人家張嘴來說,求人家相助。不想你都有鬼話來遮掩,還能串成一篇自然的大道理,叫人不能不信,主意太高了。我立刻前往蟠龍寨,去見他們,依照你的這話辦了,你和我同走一趟就是。我們抄近道兒走,由這裡徑直奔蟠龍寨,水程不過七八天,便可到達。那時候董老兒的船,至快也就剛入太湖,我們約好了人,乘駕快艇,在他前途等著他到來,下手決不誤事,太湖裡水程地理,我都熟悉得很。那董老兒的船赴高郵走的是正途弓背,我們奔蟠龍寨,走的是近道弓弦,怎麼樣也可以趕在他的船前面幾天,你不要發愁來不及了。」 得祿大喜道,「如此,你准可成功了。」 當時禪靜得祿兩個人,商議已定,背著行李,來到岸邊,一看不但董老兒的船,早已開去,所有夜間停泊的民船貨船,也都走淨,只剩下幾十隻待人雇傭的小滿江紅,和瓜皮艇子,還泊在那裡沒走。那些船夫水手們閑著沒事,都聚在岸邊上茶棚裡,坐在一處,談天說地,一面等候生意。瞧見二人背負著行李,舉目張望之狀,知道是來了雇主,都紛紛起立延攬生意,圍攏在二人身邊,七嘴八舌地亂嚷道:「二位客人要雇船嗎?上哪裡去,我這只乾淨便宜,長行短道均可以的。」 得祿方要答言。禪靜性急,脫口而出地嚷道:「上太湖蟠龍寨,你們誰去?」 聲暴氣燥,兀像凶神一般,那些船夫水手們哪吃這個,只看了二人一眼,鼻孔哼了一聲,都不答話,紛紛作鳥獸散,展眼間走了個乾淨,只剩下兩個年輕的,還站在二人身旁沒走,各閃著兩隻眼睛對二人上下打量個不住,神情十分不尷不尬。得祿早明究竟,禪靜兀自莫名其妙,怪眼圓睜,大聲罵道:「你看這群鳥人,既不打算延攬生意,過來問些什麼?沒等說價,又都滾開了,拿老爺開味,待要討打嗎?你這兩個鳥孩子,站在這裡可是願意去。怎麼不答話?」 那兩個少年船夫,卻有一個問道:「二位上蟠龍寨,可是看望朋友去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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