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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就在天南逸叟武維揚剛離了於家老店,海馬蕭麟本是住在前院,他到自己屋中去結束收拾好了,從前院奔跨院。無意中一抬頭,瞥見一條黑影,在前院中房坡上一晃,跟著蹤跡已渺。

  且說海馬蕭麟見屋面忽現敵蹤,自己並沒聲張。這時正走在南面的廂房前,別的屋中全是燈光早熄,一片黑暗。忽的第十號客房窗紙驟然一亮,屋中似乎有人說了一句什麼,跟著燈光又暗下去,似乎後窗作響。

  海馬蕭麟遂潛身在他窗下,要聽聽裡面臥底的人究竟有什麼動作。停了半刻,聽得屋中似有人啞著嗓音,似在爭論一件什麼事。後來內中一人語聲似乎帶了怒意,嗓音竟大了些,只聽他說:「這可沒有法子,不管怎麼扎手,我們也得照著命令去辦。莊老師既派我們來,我們要是照著你的話回去一交待,准得找了不好看。

  「這次事上邊的公事挺緊,並且自己也得把自己的腳步站住了,別再落個通敵的嫌疑。我們顧不得什麼叫危險,赴湯蹈火,寧死在陣前不能退後。你們哥兩個雖則是在官座役,跟我們江湖上沒有分別,這種地方稍一含糊,既得罪朋友還白栽在人家手裡,還不如憑自己手下的本領和人家拚一下子好呢!你要是認為現在動手不行,那只可各幹各的了;可是讓你們哥幾個看著我們絕含糊不了,我們這就上。」

  這人說到這,另一個人似乎很著急的說道:「老兄怎麼不明白我的意思!你疑心我們怕事,我們要真是怕事,不討這個差事不好嗎?我的意思,這裡的底雖沒摸清,大約這裡已有他們的領袖在內。我雖然不敢斷定准是,可也看出個大概來。我恐怕打草驚蛇,一個拾不下來,反倒都弄驚了。」

  回頭再向前面察看時,果然廂房上已現敵蹤,海馬蕭麟急忙回到跨院北屋。

  胡玉笙香主等全收拾好了,竟等他一人,見他進來,大家起身就要往外走。海馬蕭麟忙向胡香主等一擺手,低聲說道:「香主滅亮子,前面已上了人了。」

  胡玉笙順手向桌上的燈用手扇滅,大家攏了攏目光,八步凌波低聲問道:「上來幾個,連那臥底的也在內嗎?」

  海馬蕭麟低聲答道:「敵人的前頭才到,後面還有幾人不知道。且說那原就臥底的倒不敢動手,暗地聽他們計議:是雲龍三現莊天佑派來的,倒可以知道莊天佑並沒親自來,所來的一定是他手下一般黨羽了。我們得趕緊迎出去,跨院裡地勢窄小,亮不開式。」

  這時雙手金鏢沒容胡香主答話,已竟施展巧妙的身形竄出去。淨江王洪玉濤和崔平全跟著掩到門首,向外先張望了一番,見雙手金鏢隱身在角門旁黑影裡,往房上看了看。因為跨院太小,只能看東房和南山牆一帶還沒見敵蹤。

  洪玉濤和崔平竄到院中,颼颼的齊竄上南山牆;屋中的胡香主卻回身奔了後牆,把後窗掀起,長身形略往外一察看,後面是一段很寬的夾道子,外面靜悄悄沒有點別的形跡。

  胡香主向海馬蕭麟一打手勢,蕭麟知道香主是從後面出去,遂趕過來,伸手把後窗接住,說了聲:「香主請!」

  八步凌波胡玉笙往後退了一步,兩足一頓,雙臂往上一抖,施展「燕子穿林」的輕功穿窗而出,身形是又輕又快。海馬蕭麟十分佩服,自己也跟著一長身,左手掀著窗子,右手一按窗上,身形也縱出去;這才知道外面有自己人這麼往外闖,很容易被敵人暗算。

  海馬蕭麟身形落在地上,再看胡玉笙香主翻上房去,海馬蕭麟也跟蹤向上。身形往北房後坡一落,胡香主已在這裡等候。

  胡香主用手一指這屋的西北角,他自己卻一句話沒說,身形已縱出去。竄到東房後坡一塌腰,把身形隱住,海馬蕭麟也明白胡香主的意思,是暫時先不明著迎敵,自己也趕緊把身形隱住。

  這時再經前面察看時,雙手金鏢羅信已翻到前院,東房的後坡上,正有一名敵人從前坡越過來。這人一身疾裝勁服,手持一柄利劍,身形剛往屋面上一落,雙手金鏢羅信猛起一長身,喝了聲:「來人止步,我們等候多時,朋友你報個萬兒吧!」

  來人一聲冷笑道:「大膽匪徒,你們全是雁蕩山漏網之賊,還敢來到長沙府耀武揚威。你秦老爺乃是撫署衛士秦天龍,識相的跟我到案打官司吧!你這種無名小卒,難道還等秦老爺費事嗎?」

  雙手金鏢羅信厲聲說道:「原來全是莊天佑手下的走狗,你來了就別想走了。」說罷,向他身旁的倆個少年一揮手,率領兩個人直撲店外。

  胡玉笙在後面緊緊跟隨,海馬蕭麟也跟著往外追。胡玉笙扭頭說道:「你不用管我,你在這裡接應他們,只要略給來人點苦頭看看,趕緊退出於家店,回頭先到歸元寺集合。」說完這兩句,匆匆追下去。

  胡玉笙才離開於家店,從屋面上才越過去幾處民房,忽聽得遠遠一片人馬喧騰。這裡離著東門既近,遠遠望見城門一帶,打燈籠火把一大隊軍兵紛紛從馬道上城,把城頭全布開把守住。只聽城門附近有人喊:「奉巡撫官,緊守四門,不得放走一人。」跟著各街道上人仰馬翻,各街道上馬步軍兵,來往像穿梭似的。

  胡玉笙一看這種情形,定是龍頭幫主一隊人惹了大禍,恐怕他們有什麼失閃,現時得趕緊迎接龍頭幫主要緊,遂向前面走的錢塘快手崔平招呼道:「朋友今夜胡某暫不奉陪,早晚定到巡撫衙拜訪,恕我不陪了。」

  胡玉笙說罷,一翻身把身形施展開,縱躍如飛,向街市中心趕來。以胡玉笙的輕功絕技,那錢塘快手崔平就是想追他哪追的上,瞬眼間,已沒了胡香主的蹤跡。

  且說這位胡香主避開錢塘快手崔平,找了一處最高的民房,隱住身形,仔細向街上察看,只見靠西北一帶,紅光燭天。按著方向一辨別,正是巡撫衙一帶,胡玉笙遂從民房上直撲奔府衙。

  越離著府衙近,街道上把守的越嚴,各路口全有馬兵、軍兵把守。所有的路口,全把守得十分嚴緊。

  趕到離著巡撫衙切近,只見把巡撫衙包圍得如鐵桶相似,數百名弓箭手,連巡撫衙旁的民房上佈滿了;就是有高來高去的本領,也不易出入,燈籠火把照耀如同白晝。

  胡玉笙一看這種情形,自己心想無論如何也得闖進去看個明白,龍頭幫主是否還在裡面。打量了這一帶的形勢,只有轅門以南把守的軍兵略少,正可以憑自己的輕功絕技往裡闖。

  這位胡香主施展開輕功絕技,用燕子飛縱的功夫,輕登巧縱,捷如飛鳥,竟從那把守軍的頭上飛縱過去。那把守的弓箭手感到覺得頭頂上有飛人縱過去,再想發箭,人已出去一、二十丈。

  胡玉笙到了轅門以南,聽了聽有呐喊的殺聲,和火光全在後面。這巡撫衙門權勢特大,雖有燈籠火把,依然有許多處黑暗地方。胡玉笙越過儀門,只見後面所有的屋面上,只有能高來高去的官人,伏身在上面反覺比較前面較易出入。

  越過大堂,已望見這火光還在這巡撫衙的緊後面,胡玉笙一看這種情形,就知道巡撫衙有高人暗中調動,前面每一段院落,全有一大隊官兵把守,單有能人在房上潛伏著,任憑街道上怎樣凌亂,衙門內是鎮定如常,各守一處。

  胡玉笙略略放心,真要是把巡撫衙所有房屋全給燒了,那個禍惹的就更大了。自己又翻過兩處院落,更看出起火之處,是官眷住宅的後面,不要緊的所在。

  胡玉笙將到後花園附近,突然身旁一股子涼風撲到,胡玉笙趕緊往旁一縱身,只見自己立身處,正有一人落下。那胡玉笙趕緊低聲喝問:「什麼人?」

  來人已經答道:「是我!你可是玉笙賢弟麼?」

  胡玉笙一聽說話的聲音,是龍頭幫主武維揚,胡香主忙說道:「幫主怎麼樣?外面風聲太緊,我們還是先退出去吧!」

  天南逸叟武維揚答了個「好」字,遂向身後一帶屋面招呼了聲:「熊兒,惹的禍夠瞧的,還不跟我走麼?」

  武幫主的話聲未落,一條黑影飛墮到面前,正是沒影兒閔熊,背上卻多了一個包裹。

  胡玉笙不睱細問,遂用手往西南方面一指,向武幫主說道:「從這邊往外退,比較省事。」

  這三位鳳尾幫的能手,各自施展開身形,縱躍如飛,撲奔撫衙外面。這裡雖有這麼多守衛的官人,哪放在這三位眼內,眨眼間,已出了撫衙。

  從層層伏守的官兵頭上闖過來,到了稍僻靜的地方,胡玉笙這才問:「譚舵主、邱舵主他們怎沒一同退出來?」

  天南逸叟武維揚答道:「邱舵主折在雲龍三現莊天佑的手內,這件事於我面上無光,我只顧迎接熊兒這孩子,以至邱舵主陷身在這裡,未能即時營救出來。別人倒是先退出撫衙,大概已經到歸元寺等候去了。熊兒這孩子雖則給我惹了不少禍,但是還立了一件大功,我們歸元寺再細談吧!」

  閔熊兒一聲不響,縱躍如飛,在前引路,所經過的各街道,還是到處有軍兵把守住。不一時趕到歸元寺,仍然越後牆奔後佛樓,果然譚永壽、唐雙清已經早到了。

  天南逸叟武維揚向胡香主問道:「撫衙大獄可曾得手?」

  胡玉笙道:「還沒容我們動身,撫衙已派人到店中攪擾,是由那錢塘快手崔平統率。我正準備和那錢塘快手崔平一決雌雄,不料撫衙已經火起,街上這一亂,所來的人未免心慌意亂,我也惦記接應幫主,所以急急趕奔巡撫衙。並且街上這一亂,撫衙大獄防守一定過嚴,也不容易下手,只好暫緩一時。於家店的人大約也可以跟著退下來,因為錢塘快手崔平等已沒有應戰之心,我們的人倒沒有危險了。」

  龍頭幫主點點頭,遂把到撫衙閔熊兒闖禍的原因,說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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