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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這時,船隻來得越近,船正在走得毫無阻礙,船頭上和船尾各有一名水手。除了這兩人之外,船上再見不到第三人,這只船忽然竟是發生了阻礙,船頭突然地往右側一斜,就要直奔岸邊。船頭上那名水手,突然地回頭向船後驚呼:「陳老四,你這是怎麼了?還不趕緊推舵,你真要把人氣死。」

  後艄的人卻說了個真怪二字。這船頭跟著往後稍轉,又奔了河心當中。可是走出沒有多遠,這只船又複一擺船頭,仍然船頭奔岸邊轉來。船上那名水手,忙向後艄招呼:「陳老四,大約你酒喝多了?這是怎麼行船,無故地叫船身亂擺頭,看你是活夠了?」

  後艄的那名水手,也很著急地說道:「大約船舵上掛著什麼了?怎麼我推不動?」

  船頭這名水手,竟是轉身從船舷上往後跑過去。

  鷹爪王見正是時機,這只船離著河邊不過三丈左右,更見他的船頭向岸邊轉,鷹爪王趁著船頭上前面這個水手往後跑去這個工夫,鷹爪王一個穿掌猱身,腳一用力一點河岸,騰身躥了出去,輕飄飄落在船頭上。絲毫不敢停留,又上點船板,二次騰身而起,已經翻到艙頂子上。

  鷹爪王可提防到艙中是鳳尾幫中最厲害的人物,所以從船頭上起步時,就把氣提住了,腳下極輕,輕飄飄腳點艙頂子。

  這時後艄的水手正把船帆往下落,鷹爪王趁勢往起一聳身,從艙頂子上往上縱起,這一騰身就是兩丈多高,把上面的桅杆抓住,往上又猱升了六七尺,已經到了桅杆頂子。

  鷹爪王竟繃在上面,船上發覺阻礙,這只船又是從江南下來的,原隸屬在龍頭總舵上的船隻,水手們更是精明強幹,他們趕緊收帆停船,預備在這一帶安樁。認為水面上定有敵人。可是這時,這只船越發作怪了,船帆已落下來,船頭一打橫,船的本身,竟是自行移動往岸邊沖來。

  這時從艙內闖出一人,向船頭上喝問道:「弟兄們怎麼越幹手底下越沒准了?在這種地方行船竟會這樣,大江大浪內又該如何?」

  這人說話間已經縱到船頭。這人是歐陽尚毅從河南封壇閉舵後,調來的鳳尾幫分舵能手,此人也隸屬在中州南四舵,是第三舵舵主水蠍子周雄。

  這時水面上的水手們,一邊收拾著船上礙手礙腳的船具,跟著這兩弟兄說了聲:「周師傅你把招子放清了,這還看不明白麼?這是邪魔外道,我們下去看看。」

  跟著兩人從舷上一縱身,潛入水內,他們水面上還是真有功夫,下水時不帶多大響聲,這種久在江面上駛船的水手們,對於這種事一望就可以知道大概的情形。不過今夜這兩個水手可有些遭報了,往水裡一潛,水沒有聲音,可是跟著水花一陣暴逆的翻騰,這兩名水手,全從水內探出頭來,噗噗的各自吐出一口水來。內中一個卻向船面上招呼周師傅水裡頭有人,這水蠍子周雄,正在回身,後艄管舵的招呼道:「索性停船。」

  他的這句話才說出,水面上已然呼喚求救,他是穿著平常一身短衫褲出來的,並沒帶兵刃,水手們呼叫得很急,顧不得回艙取傢伙,一伏身把靴筒內一把手叉子拔出來,很快地把褲腿兩邊各紮了一刀。中衣紮破,這為的是中衣灌進水去,能夠流出來,不至於被自己的衣服限制,更把辮子往脖頂上一盤,往船舷一上步,往下一矮身,就要往水內紮。可是就在他伏身作勢之下,水蠍子周雄幾乎喊出來,吭吭了兩聲,回身甩左臂向身後就是一手叉子,可是已經幾乎要暈厥過。因為他才要下水時,忽然脖頂上盤著的髮辮的辮梢兒竟被人牽住,他身軀往前探,背後的人,抓住辮梢往後扯。幸虧他身軀沒縱出去,倘若他直竄出去,恐怕非被自己的辮子勒死不可了,反背這一手叉子竟是剁空。背後空洞沒有人影,水蠍子周雄心說奇怪,但是這時水面上兩個水手可遭了殃,他們始終沒見水中的人探出水面。

  這兩名水手功夫要是弱,也不敢下水,可是從一沉入水中,就被人擺弄一下,這時左邊來一拳,右邊挨一拳,剛望到一個黑影,才待近時,可是腿腕子竟被人抓住。水手回手一刀向下面砍去,暗中這人竟把腿腕子鬆開。就在這船的四周,這兩名水手挨了頓好打。周雄這時仍然回過身來招呼:「弟兄們趕緊上船,待我自己搜尋他。」

  這次他已經准知道水中有能手,故意地攔截這只鳳尾幫的船,所以招呼水手趕緊登船,免得落在敵人的手內。水蠍子周雄這次格外地留著神,他從船舷上一縱身,離著水面上三尺多高,橫躥了出去。他正是為避免著自己船隻附近的敵人,他這一飄身落入水中,水手們已經吃盡了苦頭,哪還敢再戀戰,各自拼命地翻上船來。水蠍子周雄這時已經沉入水中,這深夜間,水面下可看不清楚了。只隱約地看到一條黑影向船尾那邊轉去,水蠍子周雄有很好的泅水術,他兩足一踹水,已經向船尾這邊撲過來,手叉子向這條黑影後面猛紮過去。他這一手叉子紮出去,竟完全紮空,他身軀跟著往前進,也奔船尾後面轉過來。在水中動手功夫多純熟,總不比地面上靈活如意,周雄一轉過船尾來,就覺得背後有人已經貼近了兩旁。

  這時周雄情知不好,趕緊往前一縮雙腿,把兩腳撤回來,身軀已經猛力往前浮出去,借著水力,一旋身趕緊往起一掄,把頭探出水面來換氣。

  水中動手,任憑本領多好,也沒有多大的工夫,因為在水中沉浮進退完全仗著一口氣之力。工夫一多,氣納不住,口中立刻就得進水。所以演義小說中往往對於水戰說是能在水中待一天一夜,那簡直是無稽之談,本領最大的能使用兩口氣。普通的在水中能換半口氣,能夠再延遲一個短短的工夫,也就算很好的功夫了。

  且說水蠍子周雄,從船尾轉過來,避開來人的襲擊,往水面上一探頭,哪知道,他剛往水面上一長身,塌著水皮子上,嗖的打過一件東西來,正奔他的面門。水蠍子周雄往後一揚頭,這只暗器竟是擦著面門過去,躲閃得這麼急,周雄的面門已經被掃了一下,弄了一道血槽,他顧不得傷痛,身軀趕緊向前一挨,腳底下一踹水,貼著水面很快地向前沖去。他認定了兩丈外定有人在暗算他,趕到他一挨過來,已然是黑沉沉水面,沒有一些異樣,也望不到敵人的蹤影。

  這只船上隨著天鳳堂香主歐陽尚毅而來的,尚不只是水蠍子周雄一個,外面這一發出擾亂之聲,船隻突然停止,歐陽尚毅已然知道這是淮陽派有人在此攔截。

  歐陽尚毅憤怒之下,挺身而起。他身旁還隨著禮堂香主閃電手薛庸,這薛庸可不是隨著歐陽尚毅從浙南一同來的。他原本是跟隨龍頭總舵武幫主,因為武維揚連番失敗之下,幾乎不能立足,所以才派禮堂香主閃電手薛庸來找歐陽尚毅,叫歐陽尚毅把北路鳳尾幫分舵完全封舵撤壇,一齊趕回江南,以圖大舉。所以薛庸在歐陽尚毅身邊,此時一同闖出艙來。

  這時所有的水手們下手的,全吃了極大的苦子,天鳳堂香主歐陽尚毅出得艙來,向水面上厲聲呵斥道:「水面上朋友,我歐陽尚毅到淮上,原為親訪一班武林同道。朋友們,若拿我歐陽尚毅當個可以賜教的人,又何必用這種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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