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荒山俠蹤 | 上頁 下頁 |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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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天已二更時候,趙元龍隨即安歇。第二天天還沒亮趙元龍就起來,老費是有年歲的人了睡覺很輕,聽見趙元龍咳嗽隨即也起來給忙著燒水。老費心中納悶,看望朋友去何必起這麼早,心中雖是疑惑也不敢問。虎子還睡得正酣,趙元龍收拾好了,把一柄青劍摘下來掛在腰間。老費越發看著可疑,心想主人善用大槍,這柄劍向未用過,今日忽然帶這柄劍,這真是個別的事。趙元龍又從炕裡把一個小黃包裹拿起來,向老費道:「我走了。」 老費答道:「挺熱的,我給你備一匹牲口去。」 趙元龍搖頭道:「不用,我圖走著涼快。」 一邊說著已出了家門。這時天也剛亮,天空殘星未沒,遠望去霧氣迷蒙,這喀蘭寨的獵戶們尚在夢鄉。趙元龍出了北邊柵欄門,往東一望喀蘭山,隱在霧氣之中。西北是廣漠無垠的原野,這種地方莫說是黎明的時候沒有行路的,往往三五日見不著一個生人,趙元龍慢慢地走向山口,沿路上看著這清幽的景色不覺心曠神怡。 趕到進了山口天已大亮,撿了一塊乾淨的山石把小包裹放在上面,把青鋼劍也摘下來放在一處,又把長衫脫將下來打開包裹放在裡邊,將水袋掛在腰間,取出一根絨繩把青鋼劍斜背在背後,把小包裹也緊在背上胸前斜打麻花扣,收拾停當這才直奔穿雲峰。來到這穿雲峰下循著那日吳老疙瘩受傷的所在過去。東邊是一條大嶺阻路,相度形勢,非從這嶺上走別無道路可通。趙元龍回手把劍穩了穩,又把鞋提了提,用一條絹帕把髮辮盤好勒上,這才振奮起精神走上了這崎嶇險阻羊腸的山道。攀荊棘、捋藤蘿、踏懸崖、登峭壁、躥高縱矮,趙元龍若非有十幾年的武功,哪能走得了這種山道,就這麼上了十幾丈也得歇息歇息。 這座穿雲峰足有六十餘丈,從旁邊這道山嶺往上走,又多了二三十丈的道路,因為有時無路可通,只好從旁處繞著找尋往上去的道路,從卯時到了午時才上去一多半。趙元龍實在力盡筋疲,在一個小山頭上歇息,吃了些乾糧把水又喝了些,抬頭看了看峰頭,離著還有三十多丈,上面的景色非常清晰,時有猿猴野鶴跳躍飛翔,又一看上去的道路,不由有些自悔孟浪。原來再往上走更難走了,盡是直上直下的峭壁危崖,一算計這時間就是到了峰頭,倘若把上邊的老人找著,還算沒白擔驚履險地奔上來。倘或是山精野怪、狐鬼幻形,夜間再遇上毒蛇猛獸,那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想到這裡不由得好生懊喪,不期然地一抬頭,見穿雲峰上起了一縷炊煙,趙元龍由失望中轉起了十分欣慰,這一來決定了峰頭的老人定是生人無疑,絕不是山魈野魅了。精神由萎靡中又復興奮起來,立時站起把衣服整理了整理,默祝蒼天護佑叫我能夠上了穿雲峰,尋著那白髮的異人,把我的沉冤得雪重返故園,情願廣行善事多積陰功,絕不再做這殺生害命的生涯了。自己虔誠默禱了一番,又看了看山勢,立刻爬山躍澗往上走。 這趙元龍倒是有什麼沉冤呢,讀者不要忙,因為要翻他的舊事非片言所能補敘得明白,後文自有表明他身世的地方。 且說趙元龍往上又走了二十餘丈,躍到一個略為平坦的峰頭緩緩氣,剛站了不大的工夫,猛然鼻中嗅到一股腥風。趙元龍是久慣打獵的人,就知是定有什麼野獸毒蟲。站的這地方有十幾丈的寬廣,雖不是危崖峭壁,可也是亂石夾雜蔓草荊棘。往東南那道山坡上一望,見順著山坡二三尺深的荒草忽地往左右分開,隨分隨閉似有什麼東西在裡面穿過。趙元龍猛然醒悟,蔓草中一定有大蛇經過,一刹那間已離著自己所站的地方只有五六丈遠。趙元龍就知不妙,回手一軋劍把,嘎巴一按崩簧,把青鋼劍抽出劍鞘。只聽得唰唰草葉子一響,從裡面躥出一條大蛇,如飛地奔向自己而來。見這條毒蛇長有三丈,蛇身足有碗口粗,帶著一股腥風。 趙元龍急往旁一撤身把劍往下一揮,往這毒蛇頭上劈來,哪知這蛇身形更快,只把頭一擺,劍劈在亂石上火星四迸,這蛇半段身子倏地竟奔趙元龍掃來。趙元龍一劍劈空就知不好,這時急忙一縱,躥出五尺遠去,腳未站穩蛇頭一擺已到了身旁,趙元龍早把青鋼劍交與左手,右手一撚甩手箭的箭尾(甩手箭長七寸,以鋼鐵造箭頭,後接藤杆,打時以食中二指撚箭尾甩出,分陰陽把,甩箭遠近固在腕力,然亦須分箭頭輕重)嗖兒連著甩出三支箭,因為毒蛇迫得太緊腳下未能站牢竟打空兩支,只有最末一支打在毒蛇的眼內,這一來更糟了! 這條毒蛇疼得一個勁地盤旋,把碎石子掃得全飛了起來。箭是打入毒蛇左眼,趙元龍為生死在目前用了十分的力量,箭杆已沒入一多半去,血流得過多把右眼也給蒙住了。趙元龍望瞭望,見靠一個山坡旁有株枯樹,縱身一躍上了樹幹,左臂捋住了樹幹把劍插入劍鞘爬上了樹巔,暫避毒蛇的兇焰,然而已是一身冷汗。 再低頭看那蛇時,它還在旋轉著尋人。一會兒盤在石上用口去噬,頂到蛇口觸是石頭暴怒了猛力一甩,把那百餘斤重的石塊甩出多遠,看得趙元龍心驚膽戰,這時就盼它滾到山坡裡,自己算脫險了。哪知正在思索著,這條毒蛇也不知是已望見趙元龍在這枯樹上,也不知是無意中奔了這個枯樹來,只見它如疾風似的從這樹幹上一擦的工夫,唰地半截蛇身已卷到樹幹上,前身往前一躥,只聽得一陣哢嚓、哢嚓聲,這棵枯樹已經漸漸歪了。只因是一棵枯樹,樹根被蟲蝕獸啃、風雨剝削,哪能有多大的支持力,這條毒蛇是被傷後不論碰到什麼就盡力地纏噬,為的是解它的疼痛。 趙元龍見樹已要倒,倘若倒下去正正地掉在山澗裡,就得落個粉身碎骨,若是這時往下跳也得死在毒蛇的口內。只這一刹那間,這樹已歪下去。趙元龍一想還是死在山澗裡落個乾淨,免得被這毒蛇吸精吮血,索性我跳下去就完了。想到這裡一咬牙關叫了聲:「虎兒,爹爹再不能疼你了!」 原先是伏在樹杈子上不敢動,這時一長身站起剛要往前邁一樹杈子,忽頭上有人喝喊:「嘿!獵戶不要輕生,老夫救你。」 聲若銅鐘震得山鳴谷應。語聲未落忽覺一股涼風,樹杈子一顫,在面前站定一位白髮銀髯的老人。趙元龍腳下不穩身體往前一栽,那老人右掌往趙元龍的左腋下一叉,喝了聲:「走!」 趙元龍不自主地身體竟似嬰兒似的隨著這老人躥高縱矮左右回旋著,轉眼間站住,那老人也撒了手。趙元龍被帶著走得如騰雲駕霧,這時雖站住了還覺得有點發暈,遂坐在地上定了定神方才覺得頭目清爽,往旁一看那老人還在旁邊站著,急忙站了起來要謝人家救命之恩。還沒容自己開口,只聽那老人自言自語道:「畜生,你的威風何在,你的兇焰何在?」 那老人又一拍自己的肩頭道:「獵戶你看,毒蛇一死昂古喀蘭山去一大害。」 趙元龍順著老人手指的地方一看,去腳下十六七丈的地方,正是方才自己遭險的所在,那株枯樹帶著那條毒蛇翻滾到山澗裡,毒蛇被那嶙峋的澗石將它的身軀刮得一段一段的。趙元龍看得心驚膽戰,自己若非有老人相救早做澗底遊魂,一思索著真是不寒而慄。驚魂稍定,一轉身向老人納頭便拜道:「獵戶蒙神人相救,得護不死於毒蛇之口,恩同再造,請示仙人尊號以便終身叩拜。」 那老人用手相攙哈哈大笑說:「尊駕請起,凡夫俗子哪配做神仙,這真是笑話了。」 趙元龍叩頭起來,這才仔細打量這位老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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