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回頭崖 | 上頁 下頁 |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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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七娘對於燕趙雙俠的本領早已領教過,這一掌劈過來,她識得這是分筋錯骨掌,教他劈上,這條胳膊就算廢了。她趕忙地往左一晃肩,把掌中刀往外一展向藍二俠橫劈。藍和這一掌遞空,陸七娘往左閃,二俠身形往下矮,立刻變招為分雲掌,橫著向刀上便抓。 陸七娘這一刀原本就是虛式,自己是脫身逃命要緊,一聳身向左竄出來,身形似箭離弦一般,順著小村的屋面輕蹬巧縱一連翻過十幾處民房,已到了這小村的邊上。 陸七娘此時聽得那藍二俠在身後一邊追,一邊還在嚷著:「猴兒崽子,今夜就是你成佛做鬼之時,升天堂下地獄你自己看著辦,反正你想逃出藍老二手去,那算妄想。」 陸七娘聽了話聲正和自己離著有七八丈遠,驀然想到,要想逃出他手去,不用狡詐的手段哪走得脫。眼前已到了村子邊上,女屠戶陸七娘,緊身縱起,連翻過兩層房坡,她往房下一縱聲,已經算是落到這小村的外邊。可是她趕緊地一翻身,反縱回來,緊貼到一座草房的房檐下,卻隨手摸了一塊土塊,運足了腕力猛向野地裡打去。矮金剛藍和,追到村邊房頂上,真格地上了她的當,村外又全是土地,她土塊打出去,離得略遠就辨不出是什麼聲音。矮金剛藍和從屋頂上一聳身,一個燕子掠坡式,竟往土坡下縱去。 女屠戶陸女娘伏身在牆根下不動,容得矮金剛藍和出去有十多丈,陸七娘順著房檐下,貼著牆根,往這小村的北口這邊轉過來。她不敢往屋面上逃了,因為恐怕矮金剛藍和翻回來,若被他望到一點暗影,休想脫身。轉到北邊村口這邊,陸七娘停住身軀,只想這一帶雖則不斷地有村莊野鎮,但是再往前逃下去,總得經過一段野地,沒有遮攔的地方。 陸七娘此時有些喪膽亡魂,抬頭看了看天空,這一路折騰,天色已經不早了,鬥轉星稀,大約已經快到了五更左右。自己正在猶疑不定的時候,耳中忽然聽得一聲輕磬。 這種聲音,聽到耳內,格外驚心,這分明是佛門中做早課,加著村內陣陣「喔喔」的雞聲,女屠戶陸七娘去不得了。轉眼天明,分明有幾個惡魔跟綴下來,天一亮,形跡越發顯露,我還逃得出手去麼?還是先找一個隱身之所,再作打算。跟著一陣磬聲響過,木魚的聲音又起,陸七娘心中一動,這附近分明是有廟宇,我若是命不該絕,萬一能找到我能容身之地,暫時不就可以逃得活命麼。仔細聽時,這木魚之聲,發自小村以東。 陸七娘仍然是緊貼牆根黑暗之處,飛縱過村口,往東轉過來,現在已然找到離著村口不遠,一片柳林圍繞一座廟堂。 陸七娘心想若是僧道修行之所,我可就沒指望了。因為這種荒村野鎮間,沒有大廟場,廟中沒有空閒屋子可以隱身。 陸七娘遂緊撲到這片柳林內,順著一段牆,轉過來繞到廟門口。廟門頭上雖有匾額,黑沉沉看不出字跡來,陸七娘往起一聳身,抓住了門的上坎,把臉貼近了那塊匾額,自己也不由地念起佛來,原來是一座白衣庵,這分明是尼姑修行之所。 陸七娘心說,我這可逃了活命了,我一個女人正好向這裡投宿。就這樣尚不敢高聲呼喚,把門輕擊了幾下。連擊了三遍,才聽得裡面有人問道:「這是誰,天沒亮就來叫門。我們是幼僧修行的尼庵,並且不接待香客。」 女屠戶聽是個老婦人的口吻,忙答道:「有勞大師傅,我是一個被難的婦人,現在無處投奔,求師傅看在佛菩薩的面上讓我進去暫躲避一時,並且求一杯水喝。我在荒郊野地,奔波了半夜,才找到這裡,師傅你費心吧。」 陸七娘哀聲懇求著。裡面答話的人似乎被她這種哀求的話所動,遂答道:「娘子你等一等,我找個燈火來。」 女屠戶陸七娘在門外等候著。工夫不大,聽得落鎖開門的聲音,跟著庵門開處,只見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婆子。她這時從地上端起一盞瓦燈來,用燈光向女屠戶陸七娘臉上照了照。 陸七娘此時把包裹早裹好,刀也藏在裡面,不過這種包裹的形狀只要人家稍注意也能看得出來,好在天還沒亮,暫時掩飾一時。 老婆婆把身軀往旁閃了閃,向陸七娘道:「娘子你深更半夜這是從哪裡來?」 陸七娘唉了聲道:「一言難盡,老婆婆少時我定要詳細奉告。」 說話間走進庵門,那婆子仍然把庵門關好,端著瓦燈引路,轉進一道角門,把陸七娘領進了一道偏院中兩間小房內。這屋中陳設簡單,看出果然是個清修苦度之所,可是,這時木魚聲還是不斷敲著。 陸七娘知道這婆子是庵中當傭人的,她們定有主持的尼僧,遂向婆子說道:「有勞老婆婆向庵主說一聲,我也好拜見拜見庵主。」 這婆子道:「娘子你坐下歇著吧,庵主正在做早課,不許人攪亂,你不是口渴麼,我給你燒杯水來,娘子倒是從哪裡來了?」 陸七娘道:「說起來真把人嚇死,我住在離這裡大約總有十幾裡地,名叫周家屯,我是往娘家去,帶著包裹騎著驢,只為起身晚一點,黃昏時候竟遇到匪人,連驢帶包裹,都被匪給劫了去,我還幾乎叫他殺害了。我也嚇昏了,只顧逃命,竟把道路走差,直在那地裡轉了半夜才到這裡。我還不知道怎麼去見我婆家的人,真是命苦到家了。」 這老婦人微搖了搖頭道:「這真是怪事,這一帶很安靜,有時倒是有大幫的馬賊,結隊的經過,可從來沒聽說劫過單行的客人。娘子你竟這樣晦氣,真是可憐。」說著話婆子出去,過了很大的工夫,給燒了一壺開水來。 陸七娘倒是真的乾渴異常,一邊喝著水,一邊向這婆子問:「庵中有幾位師傅?」 這婆子道:「這裡名雖尼庵,可是沒有尼姑了,現在是帶發修行的娘兒兩個。先前這白衣庵便無人主持,正好來了這麼娘兒兩個,願意在此苦度清修,不欽不化,也不接迎香客,這裡倒真個是變了清靜之地了。」 女屠戶聽到婆子的話,與自己無關,因為就是見不著庵中的主人,好在也不想在這裡常待下去,只要在這裡避一天,到晚間趕緊一走,也就算逃出是非地了。 工夫不久,天色已然大亮,後面木魚聲也住了,大約是功課做完。 陸七娘歇息了會子,精神恢復過來,自己在庵中總是個客人,白天哪好再睡,這婆子到後面去操作,陸七娘推門出來。剛走下臺階,就見角門外人影一閃,似有一個青春少女一探頭已縮身回去。 女屠戶陸七娘不覺一驚,雖則一瞥之間,覺得這人很眼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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