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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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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夜裡,這位老武師就發了兩陣昏,可是到天亮,又稍微地緩和一些。佟天慧現在只盼著老爹爹能多延遲兩天,個人把他老人家的後事預備個齊全。還仗著這二年,佟天慧自己想出的法子,暗入苗山,私自往苗山裡做營業,幾年來,賺了很多錢,此時對於老父身後事,能夠盡心地辦理。 這一天的工夫,佟天慧把老人家的衣衾棺槨,全辦了個舒舒展展。趕到天又黑了,這位老武師還是跟昨天一樣,不過不時喊起腿疼來。佟天慧現在家中,沒有什麼人,他現在雖則這麼大的歲數,這個佟天慧他另有一種想法,自己總認為一個堂堂男子漢,應該轟轟烈烈做一番事業,才對得起自己,所以絕沒有家室之念,自己認為娶妻生子,就把個人絆住,就讓是不能給姓佟的斷了香煙後代,也得在自己立起事業之後,再做那種打算。此時老爹爹這一病重,老長工李老壽年歲也很大了,他也只能幫著看看門,燒燒飯,這幾天還全仗著鄰居們幫忙。 佟天慧已經一連兩夜沒合眼,現在老父直喊著腿疼,佟天慧只好自己給老爹爹捶著腿。佟天慧還想著,老爹爹的病,或者有希望,已經廢了的兩腿,怎的竟會反疼起來,血脈又活動了麼?其實這位老武師哪還有好的盼望,他是兩腿越發覺得死沉,難過得不知說什麼是好。這一夜佟天慧又是沒合眼,可是在半夜裡,老長工李老壽忽然來在佟天慧身邊,附耳低聲地說:「大爺,你出去看看。怎麼東南那一帶,火起沖天,連天空全照紅了。往東南去,你是知道,只有一兩家種山地的草棚,沒有村莊鎮甸,火著得太厲害了,我算計著,恐怕是鹿寨燒起來了。」 佟天慧聽到這些話,悄悄地走出屋來,一出屋門,抬頭往東南望去,果然那邊天空裡全照紅了,火勢果然太大。自己如今躥高縱矮的功夫也練出來了,趕忙地出了後院,墊步擰腰,躥上了小客屋的屋頂,越發看得真切了,這種火勢絕不是村莊小鎮甸所能燒起來的,至少得有上百間的房,才能這樣。此時這個老鴉灘附近所住的人,也全在出來向東南一帶張望,彼此交頭接耳地議論著。佟天慧一計算著,火起處的方向,一定是鹿這寨那裡的商販聚居的地方,著起這把火來,自己十分歎息著,這得毀多少人。自己因為老父已經病勢垂危,不敢再出去了,趕緊退下房頭,回到後面屋中。老長工李老壽低聲問:「大爺,你看見了,這把火夠厲害的吧!」 佟天慧道:「你好好地照看門戶。不錯,一定是鹿寨那裡,這把火把鹿寨的商販要全毀了。因為那裡多半是臨時搭蓋起的木棚子,就是後來有建築成房屋,不過是一少半,這種房屋最容易燃燒。尤其是那一帶取水困難,火燃燒起,就沒法挽救。」 剛說到這,老當家的那裡又在低聲呻吟,李老壽趕忙退出去,佟天慧仍然照看著老父。自己想著,人世上的事,真是什麼事全難預料,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只為一點疏忽,造成了無邊大禍,往往多大的事情,全起於細微,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像鹿寨這一把大火,不知道哪一家商販不小心,卻毀了整個的鹿寨。可是想到近年鹿寨一般商販,欺壓剝削大山裡的苗民,修仁縣跟駐防的大營,也全拿鹿寨這裡苗族當了銀子坑,誰到了這裡誰紅眼,恨不得把鹿寨和苗山裡全壓榨盡了才甘心。燒了好,這一來燒個乾乾淨淨,叫他們全死了心,苗民們仍然過他原始人的生活,倒顯得心頭乾淨,不再受這般人的欺侮壓迫,他們一樣地活下去。佟天慧此時就是憤恨這樣想,其實這種罪惡的地方,這把火哪會燒乾淨了。 天漸漸地亮了,佟天慧越看老爹爹的情形,越不如昨夜了,氣越發弱了,已經三四天沒有進飲食。佟天慧也熬得精神疲倦,不能支持,遂告訴長工李老壽多進來看著點,自己要稍睡一刻,緩緩精神。李老壽也勸著佟天慧,多睡一刻:「老當家已經到這樣,沒法挽救了,大爺,再熬病不就糟了麼?」 佟天慧隨倒在老父身邊,很快地睡著。這個長工李老壽,因為這父子二人全厚待他,所以什麼事全是盡心竭力地照顧著。佟天慧睡著,李老壽他不敢離開這裡,恐怕老當家的一口氣上不來,咽了氣沒人知道。這時已經到了辰時過後,李老壽忽然聽得遠遠地一片馬蹄聲,非常清楚,這種聲音,越來越近。李老壽聽得非常紮耳了,這個老鴉灘,不通著大路,輕易沒有過路的客人,從這種地方經過,尤其是馬隊,更是輕易看不到,老鴉灘是緊靠山邊,完全是石頭道,馬蹄子走在上面,發出很大的聲音。李老壽見佟天慧睡得很沉,先前他可不敢驚動,越聽外面的聲音越不對了,馬蹄的聲音反到了門前一帶,雖則在屋裡也辨別得出至少有十幾匹馬。這時佟天慧也驚醒了,朦朧兩眼抬起頭來,睜開了兩眼,看看李老壽,向李老壽問道:「外面這是什麼聲音?這麼亂。」 李老壽低聲道:「是馬隊。」 這佟天慧這時下了床,口中說了聲:「怪,馬隊,往這種地方是什麼事?老壽,你出去看看,是什麼事?」 李老壽答應著,立刻轉身,往外走,還沒出屋門,聽得大門那邊,叭叭叭一連幾聲,拍門拍得很急,李老壽扭著頭,說道:「大爺,有人叫門。」 佟天慧是心中一動,可是跟著說:「你去看,是找誰的,不要找錯了人,我們跟外邊沒有什麼來往。」 跟著又是一陣緊拍門,這個李老壽緊跑向後面,口中答應著:「來了。」 李老壽跑到前面一開門,就嚇得臉上變了色,只見面前一大隊官兵,順著老鴉灘這裡排下去,完全是馬隊。單有一個武官,挎著腰刀,帶著入名軍兵,站在門前,軍兵們把刀全拔出來,提在手中。李老壽一開門,軍兵已在呵斥著:「還不滾出來?」 李老壽生長山邊種了一輩子田地,哪裡見過這種陣勢,立刻嚇得渾身顫抖,結結巴巴地說道:「老爺們,這是做什麼?」 那名武官已在喝問道:「你這個老頭子,用不著害怕,你們這裡可是佟家,你是做什麼的?你可姓佟。」 李老壽牙齒打著顫,答道:「這是佟家,我是當夥計的,我叫李老壽。」 這個武官道:「你家中還有什麼人?」 李老壽道:「只有老當家的跟大爺,沒有別人了。」 武官立刻呵斥道:「叫他們全出來,有話問他們。告訴明白,你這裡已經包圍,不要想著跑,那是找死。」 李老壽趕忙回說道:「老爺,我們老當家的已經快咽氣,我們大爺守在老當家的身邊,不能離開。我們可是安分守己的老百姓,不敢惹事,老爺究竟有什麼話,告訴我給你回復一聲。」 一名軍兵立刻一揚手,叭的就打了李老壽一掌,打得李老壽哎喲連聲,踉蹌地倒退。這名軍兵卻罵道:「你是什麼東西?不爽快地叫他們滾出來,還用你回復。」 那名軍官也在厲聲喝問道:「你這老東西,不要找打。他們父子住在哪裡,趕緊領我們去!」 李老壽忙說:「就在後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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