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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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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天慧道:「自從被捕入大營,我已經看見他們一連好幾次,從苗山裡捕來大批苗人。但是我那時是個半死的人,哪還能詳細地察看那種事?當裡捕進大營的苗人,大約被他們殺戮了不少。自從駐軍開拔走,把這些人移交縣衙,最近才知道這裡大約有三十四名。小二,我們難得的機會,能夠多說幾句話,你不要耽擱,我真是意想不到的竟會在這種地方見到你。小二,我這場官司,我就死了,我也不便再喊冤屈。我知道含冤而死的,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了。鹿寨這場事,可是莊生洞古蘆、天馬兩個小洞主,是否就是他本族人破出死去把他救走的?山裡現在怎麼樣了?怎麼你前次來時,告訴我已經移居別處,白雲洞也受連累了麼?」 福姑子此時,臉上神色十分難堪,兩眼往裡面獄卒那間屋門口,看了看,跟著說道:「盟叔,我知道你這次的官司,完全被我害的,所以無論如何,我要救你出去。實告訴你,鹿寨下手,是我姊妹兩人先動的手,可是莊生洞更聯合了飛叉洞兩洞的人,完全到了鹿寨,我們姊妹兩人無法阻止,把事情才弄大了。現在苗山裡又全毀了,被殺戮的到現在無法計算。盟叔你放心,這種無法無天的地方,只要有錢就成,錢花到了,什麼事全可以辦。現在我把出事的情形告訴你。」 福姑子把出事經過,揀著要緊的一一說與佟天慧。佟天慧聽著,真是驚心動魄。 原來福姑子、梅梅跟著沙童根,帶著六名弟兄,進山之後,他們姊妹兩人往山裡走著,用不著緊跟隨著沙童根身邊。這姊妹兩個躲開他們,一邊緊走著一邊商量,福姑子悄悄地向梅梅說道:「妹妹,古蘆、天馬兩個小洞主,就這麼死在這群萬惡官人之後,你看著忍心麼?我們跟佟老師習就一身本領有什麼用?」 梅梅道:「姊姊,你用不著這麼問我,我早打好了主意,我們生長苗族,難道苗家的女娃子,就不能做些驚天動地的事麼?姊姊你敢做的事我也敢做。」 可是梅梅悄悄地用手暗中指了沙童根,低聲道:「老人家恐怕未必叫我們伸手管這件事。」 福姑子道:「只要你敢做,我就有辦法。莊生洞又在北山,我們設法把這兩個人救出來之後,把他們帶進山去,隱藏在嚴密的山洞裡。官兵那裡就是不甘心,進山搜查,只要我們下手時,辦得利落,不留痕跡,叫莊生洞只給他個不承認,官家也奈何不得。並且事情很顯然,彈壓的官兵跟奸商勾結,他是安心吞沒珍貴的獸皮,他們分了贓,人已經逃走,量也不至於再過分追究。我們可不能在這附近一帶脫身,要想下手,可就得把事情做下來,此時我們只要緊著一脫身逃開,老人家很容易追回去,事情沒做成,反許惹出別的麻煩來,終歸叫人說女娃子不能成大事。我們跟著往山裡走,趕到快到了我們白雲洞苗墟,再脫身逃開,老人家就是再追趕我們,已經到了自己家門口,必然回去跟墟主商量一下,再帶人追趕我們。他們只要那麼一耽擱,我們可就走開了。」 這姊妹兩人商量好,一路上絲毫不露痕跡,一直地隨著沙童根回轉白雲洞。只越過了中嶺、黑水澗、黃沙崗、飛來峰這幾個險峻的山頭,離著白雲洞很近了。這可是第二天了,這北山一帶完全是荒山野嶺,叢林密菁,沒有人跡的地方,各部落也是非常散漫,這姊妹兩人很容易就脫身逃開。 福姑子、梅梅姊妹兩人離開了沙童根之後,這兩個人翻山越嶺,隱蔽著身形,緊逃下來。這種地方,誰安心要躲開誰,沒法尋找。這兩個山家苗的女娃子,膽大包身,她們毫不停留,一直地趕奔鹿寨,兩人真是不辭辛苦,往返奔波,她們往回下翻時,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後。 這種大禍的造成,絕不是單獨一面,好幾方面的事情擠在一處,爆發起來,才不可收拾。那個大營的哨官劉振標,原本就是個營混子,營私舞弊,魚肉鄉民的手段比誰全厲害。那個奸商屈寶善把一塊肥肉送到他口邊,按理說他得那麼大賄賂,主是再分給別人幾個,在那種時候,銀子上千,已經夠了數目,能夠買好幾十畝地。可是這個東西貪得無厭,他若是把這古蘆、天馬兩個小洞主一放,苗民們雖則被屈含冤,也就無可如何。就是莊生洞不甘心,或者也就許單獨找屈寶善一人,不致引起那麼大的變亂來。這個哨官劉振標,他還想著再向莊生洞勒索一筆賄賂,再釋放這兩個小洞主,這可就全等上了。 福姑子、梅梅姊妹兩人從大山再翻出來,已經天黑了。這姊妹兩人,在山邊樹林內,歇息一下。好在這姊妹兩個安心是要逃回來搭救小洞主,在逃出來之前,把乾糧帶足了,提防著有意外的耽擱,回不了白雲洞。她們吃了些乾糧,把精神緩足了,順著山邊,一直地夠奔五花坪那條路。 這裡雖則是大集期,不過一到天晚之後,商販們絕不敢再營業,也是提防著恐怕有意外事發生。這種接近大山的地方,完全是苗瑤各族的部落,很容易出事。福姑子、梅梅穿著鹿寨商販們的一挑一挑的鋪戶,轉進來夠奔巡防官兵那兩間木房子。這一帶越發冷靜,到了夜晚,這一帶可沒有多少人了。巡查彈壓的只留下兩隊軍兵,那個劉振標他本應該回大營,可是他卻叫同伴的哨官們,回營報告,有苗人在這裡滋事,他得彈壓著,所以他仍然留在這裡。福姑子跟梅梅兩人轉進橫道之後,出了這段夾巷,前面就是一片野地,一直地通著山邊,在白天還不顯著怎樣荒涼,一到了夜晚,沒有了人,這一帶顯著格外的冷清清,往北走是高聳的山嶺和一片一片的樹木。那兩間房子,就在一段高坡上面,透露出一點昏黃的燈光。靠木房子前山坡邊,只有一名軍兵,來回地走著。 福姑子跟梅梅兩個人悄悄從這片野地,一直地撲奔這兩個木房子的東邊轉過來。這兩個女娃子,施展開她們輕靈的身子,很快地翻上這片山坡。貼著山根底下轉過來,一直地到了木房子的後面。 兩人腳底下一點聲息沒有,貼近了木房子的後牆,耳中就聽到裡面有呻吟痛楚之聲。這種房子建築得極粗陋,本來在那種時代,不論是官府是駐軍,全存著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官不修衙,客不修店,他們不過是為的在鹿寨這裡辦事便利搭蓋了這兩間房子,也不過是聊避風雨而已。板牆子後面有好多隙縫,很容易往裡窺探。福姑子、梅梅從板牆子隙縫往裡看時,只見這兩間房子,地方還很大,靠著東邊隔斷開半間的地方,在屋中橫裝著一排木柵,這就是他們作威作福,囚禁被捕人犯的地方,在牆後所聽到呻吟之聲,就是從那個柵牆裡邊發出來的。靠著外邊迎著門,擱著一張方桌,上面有筆硯紙張,靠著兩牆角還有一架板鋪,上面躺著一人,西邊板牆子上面掛著兩條皮鞭,幾條鐵鍊,兩副手銬子,靠著門邊一條長凳子上,坐著兩名軍兵,緊靠柵牆後面下,還有一人,背著身子,看不見他的面貌。 福姑子跟梅梅此時已經辨別出板鋪上躺的正是那個萬惡哨官劉振標,福姑子悄悄一扯梅梅的衣袖,離開了後牆下。福姑子低聲說道:「梅梅,你看見了,屋中一共有四個人,連門前的一共是五個。梅梅,我們還是別叫他們辨清了面貌,眼前雖是只有這五個人,可是在鹿寨的東邊,還有縣衙門的官人,也是長期在這裡鎮壓地面,只要一聲張起來,連官人帶商民們,人一多了,我們可不易再走脫了。我們動了手,必須快,我看咱兩個人,分頭辦理。先把屋裡這幾個東西誘到外面,你一個人照顧他們,我趁勢闖到裡邊,把兩個小洞主先背出去。這兩個人我先放在西邊山坡松林下面,我再來接應你,把這幾個東西收拾乾淨,咱們才好安然逃進山去。」 梅梅答應著。這兩個人順著木房子兩旁轉過來,見那名軍兵正在山坡上來回走著,手中提著一把刀。福姑子趁著他一轉身,一個箭步躥出來,已經到了他的身後,這名軍兵似乎聽到背後有些聲息,福姑子很快地,把他提刀的左手抓住,從他項後把右臂伸出去,把他的嘴堵住。梅梅這時,也撲到了近前,這名軍兵,伸右手向福姑子腕子上抓時,梅梅噗的一把,刁住了他的右腕子,一伸手就把他的軍服撕下一大片來,向福姑子低聲招呼:「鬆手,給他堵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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