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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第七集

  ▼一 嶺腰暗偵

  懷著血海深仇未報、流落異鄉的夏逢霖和表侄俞平,湄川壩學藝六載,重入江湖,荒江野岸巧悉仇蹤,喬裝改扮來到鳳陽地面,在渡船上又遇意外的變故。因為渡船的客人多,水流疾,船到了中流時,忽然纜繩折斷。這只船若沖翻了,五六十人的性命全得完。在這關鍵時刻,竟有兩個客人相繼跳下渡船,這正是夏逢霖與俞平。

  夏逢霖和俞平雖說是處處地收斂著形跡,但是遇到了這種事,焉能坐視不救。這爺兒兩個幾年在湄川壩,已經練得水性精通,俞平頭一個跳下水去,把落水的人抓住,夏逢霖更是奮不顧身地跳下水去,把通著對岸的折斷了的纜繩,從水中抄起,並探身水面,喊著渡船上的水手,把竹篙伸過來。夏逢霖伸手抓住,渡船此時已經打了橫,可是船上兩三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用力地拉住這根竹篙,渡船雖則往下游沖下去,仗著夏逢霖把纜繩抓住,借著竹篙的力量,渡船竟是橫在中流。船上的人更拼命地往前搖了幾下,夏逢霖已經貼近渡船邊,大家拼著命地把這條纜繩拉上渡船。夏逢霖也翻身上來,六七個人用力地把渡船貼近對岸,這一來竟轉危為安。俞平那裡也把落水的人,救上了另一隻小船,這時渡船上的客人,紛紛登岸,所有客人對這爺兒兩個發出一片感謝之聲。

  好在他們爺兒兩個此時的打扮,完全是流浪江湖的窮漢,現在這些客人有多半停在岸邊,向夏逢霖道謝。夏逢霖很後悔,只有低著頭,向大家說著:「眾位只管請吧,我是一個賣苦力氣的人,會些水性,算不得什麼。」

  他說了這話,再不肯抬頭,此時俞平救的那個人已經緩醒過來。

  被救的是鳳陽府城內一個做木工的工人,他對於俞平救了他非常感謝,說什麼也不叫俞平走。夏逢霖此時也正在為難,自己身上背著這個破行李捲,往下直流水,又不能打開,因為裡面裹著那口鋸齒刀。那個木工頭名叫周忠,他拉著俞平已經走上岸來,俞平也想趕緊離開這裡,可是這個木工頭周忠,十分誠懇,他看這爺兒兩個的打扮,全是苦朋友,一定要拉俞平、夏逢霖到他家中換換衣服歇息一下。夏逢霖想了想也好,遂向俞平示意,不再固辭,跟隨著這個木工周忠一直地撲奔他的家中。

  這個周忠家在東大街,離著不遠。到了他家中,周忠很熱誠地款待這爺兒兩個,忙著叫妻子燒茶燒飯,還把自己的衣服拿出兩身來,叫這爺兒兩個更換。夏逢霖看出這個木工周忠實是個好人,自己遂向他說:「周老哥,我這行李捲裡替朋友帶著把傢伙,在江邊上我也不敢收拾,怕叫人看見懷疑。」

  這個周忠道:「老哥,你也是太老實了,這種年月,出門的帶著把傢伙,有什麼妨礙。」

  他立刻幫著夏逢霖把這個行李捲打開,雖則這口鋸齒刀不是平常的兵刃,可是這個周忠他卻毫不理會,他看到夏逢霖所帶著的衣物,知道這爺兒兩個是困頓在江湖上,遂問起夏逢霖叔侄二人,打算到什麼地方去,做什麼打算?

  夏逢霖歎息著道:「我們原籍是河南,家鄉是沒有人了,爺兒兩個從六七年前,就到了四川廣西一帶,跟著親戚,做些小營生,可是時運不濟,親戚遭了事,小生意也賠累得不能幹了。爺兒兩個身無一技之長,流落在江湖中,到處也就是賣苦力氣將就活著,現在打算往北走,不得已時只好到關外,不過是憑力氣換飯吃而已。」

  這個周忠聽到爺兒兩個是流落無依的人,他自己開著一個店鋪,手下有四五名工人,生意是很好,周忠從小就是手藝人出身,也是從苦裡熬出來的,遂勸夏逢霖不要走了,爺兒兩個在店鋪中幫幫忙,好在店裡都是粗笨工作,只要肯用笨力,能夠幫幫他們做做活,不只於吃穿有了著落,還能積蓄些錢,將來也好去幹別的營生。

  夏逢霖此時也正有這種打算,因為爺兒兩個雖則是打扮成窮人模樣流落在江湖,究竟是裝什麼不像什麼,應該從根本上變換本來面目。這鳳陽地面是一個極大的地方,爺兒兩個趁這個機會豁上幾個月的工夫,下苦心學手藝,不為的學手藝,是為的學他們做匠人的習慣動作,這樣將來再往北走,爺兒兩個完全變成了正式工匠,再不會被人看出什麼破綻來。

  夏逢霖跟俞平這爺兒兩個一離開鳳陽地南,他們形跡上越發謹慎起來,絲毫不敢放鬆。這爺兒兩個仍然是風餐露宿,故意的,這樣完全地變換了本來的面目,這幾個月學習做工,在這爺兒兩個身上有極大的益處。他們苦心琢磨,學會了匠人們的語言動作和習慣,現在不論走在什麼地方,任憑多麼少的工資,也是盡力地找工作,一開口三句離不開本行,這樣任憑多少年的老木匠們,也看不出破綻來了。

  由江北過來,入了山東境,這時探聽出來三陽道祖嶽鳴霄,領率一班妖黨,全開碼頭到了北方。他們一入山東境內,就得到了信息,兗州府曲阜縣尼山上有天妃聖母在那裡顯了靈跡,到處裡傳揚著這位聖母普佑萬方,是救世而來。夏逢霖跟俞平這一來不用再到各處奔波了,因為自己這個萬惡的仇家,沙龍翔的女人,跟三陽赤火道原本就是一黨,他們既來到兗州府,她也一定到了這裡。

  一天行經青州府的境內,一個荒涼山邊,爺兒兩個雖則是到處做工,除非是越不過去的路口以做工作來掩飾爺兒兩個形跡,只要能夠躲開城廂市鎮,總是找那荒山野嶺僻靜的地方繞著走。他們到這裡時,也正是沙婆子帶著女兒沙玉嬌、小翠等跟柳雲娘遇合之後,趕奔尼山。

  這天夜間,他們在一個不知道名目的山邊,發現聶小峰等擄劫一班匠人,趕奔尼山,十分嚴密。夏逢霖、俞平更是絲毫不敢大意,不敢冒昧,他們潛蹤隱跡在一片大樹林的樹頂上,半夜的工夫,連動也沒敢動,當時雖沒看到沙婆子的蹤跡,可是從聶小峰等一言半語中,已經聽出破綻,他們全是趕奔天妃宮。夏逢霖從一家人身遭慘死,帶著表侄流落在外邊這些年,就是真叫他們再遇上沙龍翔的女人也不認得了,所以必須暗地偵查清楚。尤其是這一班妖黨們,在川滇一帶勢力雄厚,黨羽眾多,他們手下的死黨們一個個全是飛賊巨盜出身,可以說沒有一個軟弱的人物,現在他們果真合到一處,這種力量真不可輕視。

  這爺兒兩個從這時起,白天索性不露面了,盡找那荒山野嶺,古刹洞穴隱匿潛伏,夜間再出來探查匪黨們動靜。現在因為已經知道他們的來路和他們聚集的地方,遂在山東的邊上從南來的幾條要路口,盡力地偵查。這種想法算是想對了,的確不差,這一班妖黨,陸續地全進入了山東,此時更發現有好幾處瓦木石工失蹤的事。他們天妃宮是明著起建,並且有官府保護,除去明著招募各處的巧匠外,可是卻隨時發現查不出下落的失蹤人。

  夏逢霖跟俞平悄悄地到了曲阜縣境內,他們不敢明著到尼山一帶去,但這時是在天妃宮才修建的時候,現在各縣裡你隨時能聽到老百姓談論天妃聖母的靈跡和大興土木起建天妃宮之類事情。夏逢霖探聽到附近一帶黎民百姓的傳說,爺兒兩個悄悄地離開兗州府。

  夏逢霖向俞平說道:「俞平,我們這些年來,受盡了人間苦,練就了這一身本領,為的是報這似海深仇。可是這些年來,種種事情看起來,我們爺兒兩個好像命中註定給我們安排下種種的阻難,種種的波折。先前是我們的冤家對頭,鴻飛冥冥,蹤跡毫無。可是現在居然已經知道了萬惡東西們的下落,但是我們下手也不是容易事。你逃出來時年歲太小,對於川滇一帶的事情不大熟悉。這個三陽赤火道當初在川滇一帶猖獗了多少年,幾年主要的人,就始終沒落過網,也足可以看出他們的勢力如何了。現在沙龍翔雖則已死,他的女人可是個很厲害的人物,並且聽說他還有個女兒,也是江湖中後起的一個女飛賊,全在三陽赤火道的道門。他們本黨內雖則時起火並,可是對付他們門檻外的卻是一致的。他們既來到北方,在尼山開壇立舵,他們的力量絕不會減於在川滇一帶,這是必然的事。現在我們想找我們的冤家對頭,就是和三陽赤火道做敵人。我們不把他們現在的組織,現在的力量調查清楚,我們就無法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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