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七劍下遼東 | 上頁 下頁 |
| 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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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陸宏疆往黑影中一隱身,突然簷頭輕微一響,一條黑影子落在窗下,嚇得陸宏疆一身冷汗。趕到這條黑影一長身,陸宏疆才看出來,正是飛星子杜英。陸宏疆心想:好險啊!若晚出來一步,就被他堵上。自己見杜英情形似乎該看見自己,可不敢再隱藏,趕緊把他先引開這裡就行了。遂在暗影裡,用中指指甲一彈拇指的指尖。這種暗號,杜英一聽就知是自己人。一回頭,見在牆角現身的正是陸宏疆,向自己打手勢,轉身奔夾道走去。飛星子杜英萬沒想到,陸宏疆竟也進來,自己趕緊隨至身後。出了這段夾道,是最後一進,在後牆有一道小門虛掩著。 陸宏疆急忙走出小門,飛星子杜英緊追在身後。見這裡已到了花園子,陸宏疆指了指假山旁。杜英會意,來到假山旁,彼此找了塊石頭坐下歇息。飛星子杜英低聲問道:「這裡沒看園子的麼?」 陸宏疆道:「不要緊,僅有個聾子,不妨事。杜老師怎樣?這麼長的時候才走進來,敢是遇見什麼事了麼?」 飛星子杜英道:「別提了,什麼想不到的事全有。我一翻到前面賬房,就知道糟了。大門關著,門外又沒有一點動靜。敢情他這宅子中有害病的,賬房跟客屋裡全有人不斷出入;有三位坐大轎的郎中,坐在客屋裡一同擬方。他們的轎子全在過道院裡,我在外邊哪會看得出形跡來?這三個郎中,裝腔作勢的真討厭!要不因瓢把子的命令過嚴,我非給這三個糟老頭子點苦吃吃不可。門房的下人不斷出入,我竟無法貼近了宅中的人等。只乘著忙亂的當兒,把本宅的傭僕人數探明。這種秧子,莫說瓢把子決意親自出馬,就是我們哥兩個,也一樣把這水買賣做下來。宅主偌大家私,連個平常騙飯吃護院的也沒有!直候到把郎中送走,我查明他積存油水的地方,我們的彩頭還錯不了。這宅裡若是平時,只要有大票的銀錢,全送在票莊銀號裡存儲;就是因為主人病著,管賬的不敢做主,所以這幾天佃戶、莊園交來的租銀,全存在宅中。這不是該著我們走旺運麼?」 陸宏疆道:「杜老師說得不差,我也覺著這水買賣一定錯不了。就憑我這笨傢伙,哪敢入窯?偏偏這道小門沒閂沒鎖。我把內宅探明了,不僅現水多,紅綠貨還少不了。只是我聽一個女僕向她夥伴搗鬼,說是往賬房取藥去,看見房上有人影子一晃,自己也不敢斷定是人是鬼。她那夥伴緊攔著她,不叫她信口胡說,算是把她的話風截住。故此杜老師才進來,我趕緊請老師出來。我怕萬一稍有疏忽,露了痕跡,動手時倒得多費手腳。所以才大膽把杜老師引出來。好在內宅沒有什麼隱秘之地,不用費什麼事,我們伸手就能把這水買賣做下來。我已踩好了,宅主就在這院子裡。我看除了前面賬房裡,就屬內宅這三間上房裡備藏豐富。這水買賣做下來,咱們弟兄全能落個富裕吧?」 飛英子杜英對於陸宏疆的舉動,並沒察覺出來有異,遂說道:「既是陸二弟把內宅摸清了,咱不用再費手腳,回垛子窯報告瓢把子吧。」 陸宏疆巴不得立刻離開馮宅。兩人出了後園,徑回到垛子窯,把踩探的情形報告了雙頭蛇葉雲。葉雲一聽馮宅情形,十分高興。吩咐手下弟兄全要在明晚初更時候,齊集垛子窯,聽候差派,「上線開爬」(唇典說是出去搶掠)。所有的匪党全領命散去。陸宏疆矯作鎮定,神色絲毫不敢慌張。 趕到第二天白天,陸宏疆自己有點拿不定主意了。是趁著白天,到城裡看看馮宅有什麼舉動呢,還是在垛子窯守垛好呢?終於是決意不再出去,以免落了嫌疑。可是就像熱鍋上爬螞蟻,起坐不安。幸而自己只說有些頭疼,躲在僻靜處,沒被人看出神色有異來。自己對於晚間的事,反復想了半天,決定還是得隨同匪首葉雲同去,到時候見機而行,不要被葉雲起了疑心;再說這次他們若折在陣上,自己不跟了去,更露痕跡。 一天易過,到了晚間,所有的匪黨陸續到來。雙頭蛇葉雲一計算,所有的弟兄共計二十八人。遂分為四撥,為是散開了好走。陸宏疆故意避開了葉雲和飛星子杜英。 趕到溫州城,城門已閉。這般匪黨多半會個三招兩式的,全從城牆東北角翻進城去。這時才起更,街上巡更的還沒出來,路上黑沉沉、冷清清的,沒有行人來往了。雙頭蛇葉雲率領著一干匪党撲奔馮宅。 來到馮紳住宅附近,只見宅東小巷中,黑暗無人來往。這雙頭蛇葉雲指揮著部下弟兄們,分四面入窯。雙頭蛇葉雲隨即帶十名弟兄,從大門這邊入窯;令其餘的弟兄分為六名一撥。陸宏疆遂隨著五名同道,趕奔後花園。心裡懸系著,自己雖有救人之心,但是一個應付失當,就許也被獲遭擒。人家哪知道我是他全家救命的恩人?想到這,為先預備撤身之計,腳下稍慢,故意落後些。 到了矮牆下,遂低聲向同黨說道:「我們可散開了,花園子可有人看守著。看看裡面通內宅的小門開著沒有;要是那道門沒關,我們就省了事了,從那裡沖進去。我們還是聽前面有了動靜再伸手;裡面有看園子的,由我動手收拾他們;你們哥五個進了那道小門,順著一段夾道一抄過去,就是事主的正式住宅了。」 這五名同黨哪知道他這裡有私心,還想陸宏疆是好意,大家遂聽著他的吩咐,往裡闖進來。一進花園子,陸宏疆把五名匪党全指引著,從花園小徑撲奔裡面。陸宏疆容他們走開,自己往暗影中把身形隱去,逕自撲奔了竹林那裡。到了聾子的屋門口,見這屋中燈光暗淡,遂探身往裡看了看。只見那老聾子依然醉飽之後,已經睡去。 陸宏疆往屋中才一邁步,聽得前面嗆啷啷一片鑼聲,跟著一片殺聲震耳。陸宏疆心裡一驚!看了看那屋裡的醉鬼,連影子全不知道。一想雙頭蛇葉雲的情形,自己是深知其兇狠暴戾。手底下料理幾個人,簡直不算什麼。倘若叫他得手後,本宅一個活不成;若是預備得稍弱,佈置得不周密,貿然發動,反倒招怒了葉雲,定然令部下齊下毒手。只怕那無辜的良民難逃毒手。自己應救人救到底。 陸宏疆想到這,也就是這一遲疑的當兒,聽得叮噹吱呀,夾雜著跌撲之聲。陸宏疆聽著這種聲音很近,趕緊撤身來到門外。耳中又聽得靠東邊花畦這邊刷啦刷啦一陣響,跟著一條黑影,似乎俯著身軀,盡揀著這花木叢生的地方,隱蔽著身軀;身形非常疾快,眨眼間就見這人已到了西北角,往上一聳身,躥上牆頭,翻出牆去。就在同時,又聽得似乎是那通內宅的小門裡,有人呐喊:「把這兩個捆好,怎麼那個小矮個的賊人,一轉眼的工夫就沒有了?別是逃往花園子去了吧?咱們搜搜去。」 另一個兇暴聲音說道:「沒逃出去,大約被我們擠得又退回去了。咱們不是被派擔任內宅北面嗎?賊人的聲勢不小,別從咱這邊……」 底下的話被一陣喊殺的聲音擾亂了。又是一陣腳步雜響的聲音。四處聲音稍寂。跟著從那小門內「颼颼」的躥出兩條黑影。 陸宏疆隱住身形,不敢稍動。這時內宅裡呐喊聲更急,並且隱約著,聽得街上似有人奔馳之聲,陸宏疆十分驚疑。這時聽得那兩人說道:「看情形這水買賣非常扎手。瓢把子雖是撂了幾個,可是人家這邊早有預備,看情形頗像咱們老合把底賣給人家。不然的話,就是有江湖朋友在這粘著,也不會有這麼多人馬,陣勢太嚴了!大約內中還有鷹爪孫。倪老四,看風不順,咱扯活吧。」 另一個道:「別這麼辦,瓢把子還在拼著,咱要一含糊了,人家要是好歹做下來,咱還怎麼見同道?咱還是往裡撞,跟瓢把子合在一路,招呼不下來,再扯活。」 兩人遂仍從小門闖進去。 這裡,陸宏疆聽出這兩人正是同黨。聽他的口風,事主的聲勢夠厲害的,可是雙頭蛇葉雲也拼上了。「我看多耽擱一刻,多一分兇險,還是早把這般同道驚走了為是。」 一打量花園子這兩間房子,孤建在角落,正好給他點著,把街坊四鄰、巡查的官兵給引了來這邊,免得事主多傷了。自己拿定主意,立刻折轉身來,進了看園子的屋子。 只見那醉鬼還睡得挺沉,陸宏疆照著老聾子腦袋上就是一掌,吧的這一下,打了個正著,把個聾子打得跳了起來。陸宏疆一想:「我索性再救了這老頭子的性命。」 把腿繃上的手叉子拔下來,向老聾子腦門子上一晃,嚇得老聾子「喲」了聲,渾身戰抖。陸宏疆趕緊把住聾子的肩頭,反攏兩臂,用撕來的帳子給捆了,把嘴也給堵了。又撕了一條帳子,伸手抓著老聾子,連推帶擁,給架到外面竹林裡。那腳下一撥,把老聾子給絆在地上,把兩腿給捆上。這一來,可保住他這條老命;不然他這般年歲,耳又聾,只要往外一跑,准送了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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