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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監牢中陡起一番嘩噪,所有裡面的犯人似乎要立時暴動。那獄丁高聲呵斥道:「敢不守規矩的,上面已有命令下來,格殺勿論!姓譚的,你很是一條漢子,何必自找難堪?」

  不過獄吏、獄丁所發話的情形,自己全留著退步,不敢任性地施為。今夜的情形,尤其和平日不同,這獄丁只好退下來,跟著去查第二監死囚牢。

  那獄丁和獄吏望著門口,高聲招呼。

  武幫主聽他連續招呼了兩個名字,第一名就是萬勝刀周明,第二個就是雙手金鏢羅信,跟著又叫出幾個名字來,全是鳳尾幫水關至水旱各卡子上的舵主。獄吏、獄丁這樣地招呼出六七個名字,裡面似乎全答對了。這獄吏吩咐獄丁趕緊往裡察看,走到第三監的門首,又複停止,仍然是高聲呼喚:「裡面的囚徒注意,你們官司的生死命運,全在眼前,是好朋友,別和你張老爺麻煩,說的名字不對,早早地言語一聲,不要臨時和你老爺做那種無謂的擾亂。我這小小的一名獄官,是敢作敢當,誰和我成心過意不去,莫說今夜可要算清舊賬了!」

  說到這,又按著木牌所列的姓名,招呼起來,裡面也有好好的答應,也有故意和他為難的,這樣把第三監查完。

  武幫主直聽到他們的所報姓名,內中也有自己知道的,也有記不清楚的,裡面多半是本幫舵下人。獄吏、獄丁又到了第四個監房,獄丁招呼了蕭俊、洪玉濤,這兩人竟沒有答聲的。這獄丁和獄吏無法下臺,那獄吏招呼了聲:「張祺,拿挑子把籠門挑開,我們倒要看看他們究竟有什麼勢力?有什麼本領?我們倒要在他們面前多盡些人情。」

  那名獄丁早撅著一肚子氣,此時聽那獄吏的話,卻說了聲:「李老爺,我早知道他們是這麼難纏,你不肯聽我的話。現在沒有別的,咱們收拾下來看,有福大家享,有罪我一人受,命裡該當,是不易他拖過的!」

  這名獄丁一俯身,伸手就去挑那監牢的門。

  武維揚暗中監視著他們,見他們這種情形分明是有意向自己的人暗下毒手。

  武維揚已經預備,他只要真去挑,任他去挑,容他把監門開了,也正到了自己動手之時。哪知這名獄丁用挑子往監門上一挑,籠裡一聲呵斥:「萬惡的獄卒!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打!」

  這「打」字出口,立刻聽門上吧的一響,那獄丁哎喲了聲,把一掛挑子甩在地上,他抱著自己的右手來回亂轉。那名獄吏見是籠中的囚犯逞兇,厲聲向裡面呵斥道:「這是哪個動手?是好漢子別連累別人,你報出你自己的名來。」

  這籠裡有人冷笑一聲,罵道:「你們這群狼群狗黨依仗官勢,竟敢欺負到老子的頭上。老子叫蕭俊,你又敢把我怎樣?」

  這個獄吏大約是一個老公事了,他在獄中待了多年,什麼江洋大盜,滾馬強盜,窮凶極惡之徒全見過,他們不肯吃這種眼前虧,招呼那名獄丁道:「你趕緊閃開!」

  向裡面呵斥道:「姓蕭的!你倒是能手好漢子,敢作敢當,我倒很服氣你,是好朋友,你可別含糊了,你們這群東西眼中哪還有國法王法?什麼叫鳳尾幫?簡直地是一夥子亡命徒,殺人不眨眼之強盜。這樂清縣的獄中叫你們全鬧翻了天,你們也太目中無人!」

  這獄吏口中這麼罵著,可那腳上慢慢地往旁移動,他是深怕也照樣給他一下子,現在自己吃了他們什麼苦子,簡直沒處訴去。

  他腳下這裡挪動著,把籠門的正面避開,可是他口中這次絕不留情,一句跟一句向裡面罵著道:「老爺今夜要沒法子收拾姓蕭的,我就白在樂清縣衙門裡當這當差事了。姓蕭的,你有本事,自管下毒手,誰叫老爺吃這份糧呢?遇上你們就叫命裡該當,我們算認了。我今夜要沒有法子擺治你姓蕭的,我對不起你,姓蕭的,就是你現在出了紅差斬立決,老爺也要在行刑前懲治你,把你收拾得口服心服,臨死我也叫你和老爺們結個鬼緣。咱倒看看是誰有本事擺治誰?好朋友,你可別含糊了,等著吧,有你的樂子!」

  說到這,他才待轉身,籠裡頭已經一身暴喝:「你是什麼東西?敢動你老子,你還想走?」

  這個「走」字沒落聲,獄吏哎喲了聲,把點名的木牌子掉在地上,右手按著左臂肩頭揉著,口中不住地哎喲著。那獄丁被打的手,此時稍微止著疼痛,反到趕過來察看受傷的獄吏,問他傷在哪裡。那獄吏不答他所問,向這名獄丁說了聲:「不要緊,任施為,你不開牢門,看著他們。我到前去報告,他們簡直有越獄同逃之念,只要他敢任性施為,你只有高聲喊叫。亡命徒們全是脂油蒙了心,他們只要敢往籠外撞,大獄四周全有人,一高聲招呼,立刻進來。我去找人來收拾這群囚徒。」

  這個情形就是各走極端,誰也不肯再留情了。獄吏是實在安了一番惡意,他安心想給這般鳳尾幫中人一個大苦子吃,現在就因為人少,他不敢動,門沒挑開。其實所有鳳尾幫在押的人,防範得不算不嚴,上下手腳全帶著鐐銬,在囚籠裡面是歷來恐怕犯人出了意外,收拾得乾乾淨淨,絕沒有容他逞兇的東西,可是你沒有別的,囚牢中不能連磚全沒有,這現成的東西做了犯人們防身的兵器。他們把牆上的磚卸下來,隨手弄碎,全當了暗器,一個言語不合,立時打出來,這獄丁獄吏很吃了他們些苦子。

  天南逸叟武維揚看到獄吏這種情形,分明是安心想算計自己壇下的弟兄,知道動手的正是小張良蕭俊,年輕性暴,獄吏是沒往籠裡闖,倘若他真要當時把門挑開,勢必當時擠出事來。這間囚牢中是小張良蕭俊和淨江王洪玉濤,這兩人更是容易激出事來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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