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逸叟(70)_鄭證因

七〇

　　「我今夜這種行為，在我本門中還有我的命麼？第一步錯了，我不能再有第二次，所以我決意和你立時分手，咱們是後會有期。你我雖則是素昧平生，竟有這種離舍的遇合，這也是前因造定。我現在雖然落個有家難奔，有國難投，我對於你是絕不抱怨，一個人在江湖上，恩怨二字，總會分明。我對你的情形，咱們現在什麼不用說了，我請你不要再阻攔我。你想，我落在這裡，把我救你的一片初心完全污染了。你是一個聰明的女子，還用我細說麼？快快地把包裹兵刃給我，我不能再在這裡耽擱下去了。」

　　黑鳳凰柳四兒把面色一沉，正色說道：「韓老師，你就是安心想走，我絕不想阻攔你，不過你也用不著這麼著急，你等我把話全說清了，再走不遲。這也不至於沾了你韓老師的人物。」

　　五鳳刀韓君瑞說道：「你這叫什麼話？我若有那種心腸，何必把自己的名譽、性命全不顧了，幫助你逃出樂清縣城？你看天色不早了，我在天亮前還是離開這一帶才好。」

　　黑鳳凰柳四兒卻是不慌不忙，手拍著床沿說道：「你韓老師這邊坐，不要緊，不至於叫你走不開。看你很聰明的，有時你也一樣的糊塗。我這左胯受傷，你儘自叫我這麼坐著，你於心何忍？韓老師，你先過來，做事是有始有終，別這麼虎頭蛇尾，又有膽量，又怕事。你坐下，我和你細說說。」

　　韓君瑞此時實在沒法，只好由著她自己，轉到裡面，坐在床鋪的邊上。

　　黑鳳凰柳四兒把身軀轉過來，仍舊是半躺半臥，往床鋪上一斜身，卻微微含笑地向五鳳刀韓君瑞道：「韓老師，我這可放肆一點，你多包涵。」

　　五鳳刀韓君瑞道：「我沒有什麼包涵不包涵的，但憑你吧，只請你有話快快講。」

　　黑鳳凰柳四兒把柳眉一蹙，向韓君瑞道：「喲！你這真講話，你不要這麼無情無義，你別錯會了意，我不是那種下流的女人。我是看出你韓老師少年英勇，武功實有真傳，將來定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我這才願意這麼低聲下氣地求你把我救出城來。不怕你韓老師過意，真要是那不三不四的人，我寧可死在敵人手內，也不願意輕易和一個陌生的男人來接近。你也替我們這做女人的想想，今夜的情形，我們再想推什麼乾淨，只怕不行了。到了現在，應該全認為天意該當，只好將錯就錯，我們誰也不要再把誰拋開不管。你年輕，我也不是五六十歲的老婆子，身體相貌，你叫我怎麼活下去？韓老師，你再想撇清，由不得你，我柳容貞從樂清縣城裡把這條命已經交給你韓君瑞，死活全在你了。

　　「你只要能說出不管我，抖手一走，我柳容貞也攔不住你。你只要往這房間門外一邁腿，這有現成的索子槍，我把我自己紮死，死後的鬼魂，我也跟著你。我現在沒有第三條道路可走，你想不和我柳容貞同生同死，那算不行，你只應該後悔，樂清縣不該救了我這麼個魔障。韓君瑞，痛痛快快和我商量將來的事，不必三心二意。還有一個法子，就是請你把我捆上，從這裡帶回樂清縣，你不止於無過，反倒有功，你回去只說追趕我這女子，直到城外，才把我擒獲。我一定成全你，今夜所有的事，我是一字不提。這兩條道，走哪一條當時說定，咱就沒有改了，韓君瑞，任憑你揀吧。」

　　五鳳刀韓君瑞一聽這簡直是活要自己命來的，自己這真是棋錯一步，滿盤全輸，怎麼自己一時糊塗，竟辦出這糊塗事來。看這情形，自己再想脫身，只怕不容易了。咳地歎息了一聲，向黑鳳凰柳四兒道：「柳容貞，你我無冤無仇。我在樂清縣城裡，完全是一番好意，動了惻隱之心，把你救了出來。你反倒這樣對待我，良心何在？我沒有害你的心，你死纏不撒手，你叫我怎麼再見江湖道上的朋友？我伸手救你，已經一口黑鍋背上，我再依了你的話，人家更有話可說，我是安心不善，蓄意不良，存心作惡，我就是再怎麼分辯，也沒人相信了。我看咱們兩人還是各走各的路，兩下落個清清白白，將來我們江湖道上，尚可立足。

　　這時若是依從你的話，只怕我們全要毀在這一念之差上。」

　　黑鳳凰柳四兒道：「我攔你的清談，我可不是不知羞恥。我是一個孤零零無依的苦命人，我一心依靠你這麼個有本領、心田好的少年，正是我一心向善、痛改前非的時候。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是合天理、順人情的事，難道我們這也算大逆不道麼？任憑你說個天花亂墜，我絕不聽你的。你不要我，我也不跟你勉強。你從哪裡把我帶出來，還把我送到哪裡去，咱們是萬事皆休，別的話也用不著多說了，總算是我柳容貞有眼無珠，竟把你這鐵心人看成多情多義人了。」

　　說到這，竟自哭了起來。韓君瑞此時急得出燥汗，低聲說道：「你也得顧忌一點，叫店家聽見是怎麼回事？」

　　黑鳳凰柳四兒悲聲說道：「店家聽見又該怎樣？說不過我也是快死的人了，我還怕什麼？你要走請你趕緊走吧！」

　　說著話，她忽然跳起來，轉過身去，把韓君瑞的包裹和五鳳刀抓起來，把包裹扔在韓君瑞懷中，刀她卻不撒手，卻推著韓君瑞道：「你既然咬定牙根，是非走不可，我也沒有法子了，你就快走吧。」

　　她一邊說著，一邊往外推著。韓君瑞此時反倒不肯走了，向黑鳳凰柳四兒道：「你別這麼任性，我不是和你商量麼？你這種情形，我韓君瑞焉能忍心一走？與其這樣，我不如在樂清縣城內不把你救出來，咱們全說好了，落個好離好散不好麼？」

　　說著話把包袱扔在床上，卻用手接他的刀，可是黑鳳凰柳四兒卻把刀往背後一藏，道：「先不能給你，我得借用用，我落個死在姓韓的刀下，倒覺痛快。」

　　韓君瑞咳了一聲道：「我不是殺人的劊子手，你饒了我吧。」

　　把柳四兒的右手抓住，把她藏在背後的刀奪過來，扔在床裡，推她坐在床邊。

　　黑鳳凰柳四兒此時算把這韓君瑞已經制服，更施展開狐媚的手段，柔情蜜意，軟語溫存，這五鳳刀韓君瑞就算完全毀在這妖淫女人的手內。這一夜山盟海誓，黑鳳凰柳四兒巧語花言，把個五鳳刀韓君瑞迷惑得百依百隨，竟答應跟隨她回轉青魚港，投奔柳四兒的娘家。可憐五鳳刀韓君瑞，竟這麼冤冤枉枉地以一個名師之徒，一身本領，竟自落在鳳尾幫手內，可是一到青魚港，更惹起黑熊刁四義妒奸仇殺，要不是錢塘快手崔平和一般朋友夜入青魚港，哪還有他的活命？這是後話不提。他們只住了一夜，柳四兒不敢在這裡儘自耽擱，第二日帶著五鳳刀韓君瑞趕到青魚港，暫卻按下這邊不提。

　　那樂清縣城裡夜間鬧得地覆天翻。官兵雖然是防守得那麼嚴，更有樂清縣全班捕快和錢塘快手崔平，合力對付這一般劫牢犯獄的幫匪，無奈鳳尾幫這邊所去的人全是江湖上能手，官家那邊人雖然多，可是力量太弱，對付這群幫匪，實實在在的力量不足，哪會不叫武維揚得手？

　　韋天佑、彭壽山、崔豐、唐雙青、桑青、刁四義，以及外邊援應的雷震霄，一起動手之後，把樂清縣衙更放起幾把火來。外面的官兵雖然是層層包圍，怎奈這般幫匪全是各有一身驚人的本領，全有飛簷走壁之能，任憑錢塘快手崔平雖然是本領好，可是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竟把七星劍錢肇、雙手金鏢羅信、閃電手薛庸、淨江王洪玉濤、萬勝刀周明、火飛龍苗震、玉面仙猿譚永壽、小張良蕭俊這八個重要的人物全救出縣衙。

　　當時因為官方一見情勢不好之下，也是下了毒手，那甄海道第四鎮的差官秦忠孝，緝私統領衙門的差官齊鐘秀，喝令動手斬殺幫匪，索性不要活的，要死的，立刻斬殺了六名，受重傷四五個，連那火飛龍苗震，雖則被救出來，可是身上挨了一鏢，右腿幾乎被卸下去，所以二十七名幫匪，只救出這八個人。

　　錢塘快手崔平追趕在逃的情形，論當時被他一發現這種情形，柳四兒和韓君瑞不易再逃出他手去，可是被韋天佑趕到，竟把柳四兒和韓君瑞逃出手去。

　　崔平在那所廢宅中和韋天佑纏戰多時，第四鎮的差官秦忠孝背受刀傷，被樂清總舵香主雷震霄追趕得堪堪要毀在手中，也逃到這座廢宅。

　　錢塘快手崔平在和韋天佑動著手，連發兩支三棱瓦面鏢，把這位差官秦忠孝救了一下，也是該州這差官命不該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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