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天南逸叟 | 上頁 下頁 |
| 八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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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鳳刀韓君瑞望著她的後影,怔了半晌,自己隨著她的後蹤,走出屋來。院中寂靜靜的,只有門外守門那個弟兄尚在來回走著。韓君瑞在院中轉了一周,回到屋中,坐在那,眼望著桌上那支袖箭,盤算著自己經過情形,對於這幫匪柳容貞疑雲頓起,自己所看到眼中的,有許多地方,和她自己所說的完全不一樣,並且好像刁四義對我更有仇視之心,今夜這一箭,分明是他打進來的,這樣對我要下毒手,這青魚港我如何待得下去?只是我棋錯一步,滿盤全輸,只能怨自己沒有把握,被這柳容貞所誘,她真要是能夠像她所說的,沒有別的隱情,我愛她的美貌,喜歡她的聰明,服氣她的本領,我甘心背叛師門,隨她入鳳尾幫為匪,就是毀在她手內,早晚隨著鳳尾幫一同消滅,也還值得。只是眼前所見到的,完全和我所想的不同,這女子十分可疑。這黑熊刁四義,他安心圖謀我,我恐怕逃不出他手去。果真她是有夫之婦,我韓君瑞算是被她斷送得置於萬劫不復之地! 疑心一起,所想到的情形,怎麼思索怎麼可疑。韓君瑞此時又愧、又悔、又怕!他幾乎是木在那。耳中忽聽得喲的一聲,一抬頭,見是柳容貞,把自己兵刃包裹給自己拿來,放在了床頭,說道:「你這是想什麼?坐在那像泥雕木塑。不要胡思亂想一切的事。我雖是女人,我還自問有力量去辦,不至於被別人把我柳容貞買住了。你忍耐兩三日,我若不給你個好好的安置,那時就任憑你,我絕不怨恨你。你信得及我的話麼?」 說到這,她把韓君瑞拉著,一同坐在床邊,一陣的柔情蜜意,軟語溫存,低聲說一陣,又趴到韓君瑞耳邊說一陣。這女人好厲害的手段,她竟把韓君瑞方才怒惱、疑惑掃蕩得乾乾淨淨。 黑鳳凰柳四兒直把五鳳刀韓君瑞安慰得有了笑容,她這才站起,向韓君瑞道:「你早些安歇吧!把門關好了,燈熄滅了。現在你已經是幫主的人,再有動你的,他就是和龍頭幫主過意不去,我們何妨以毒手還他,你明白麼?刀和暗器,全放在手底下。」 五鳳刀韓君瑞點點頭,柳四兒這才戀戀不捨地一步一回頭走出屋去。 五鳳刀韓君瑞唉地歎息一聲,自言自語道:「任憑她怎樣,我姓韓的認了命了。」 這就叫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可憐韓君瑞殺身大禍,近在目前,他已經被柳四兒這一妖狐的婦人迷惑得不顧一切,想甘心在這裡和他們同流合污地混下去。自己收拾收拾,把長衣脫去,屋門關好,兵刃暗器全放在枕邊,躺在床上,一時間他哪就睡得著?耳中不時地聽到小院門外和房上有人經過。五鳳刀韓君瑞倒也不放在心上,知道這是龍頭總舵應有的情形。自己迷離地已經睡著了,頂到五更左右,聽到有一種極生的聲音,所吹的不是呼哨,也不像軍營中所有的號令,立刻起了一陣雜亂之聲。韓君瑞翻身坐起,可是仔細聽了聽,所有這種聲音,全在總壇所在地以外。 自己想出來看看,提著刀把門開了,來到院中,剛要往小院的門外走。突然從門外躥進一人,嚇得韓君瑞一驚,忙往後一縱身,退到牆根。可是來人已經低頭發話道:「你怎麼這麼胡鬧?誰叫你出來的?快給我進去,沒有你的事。我告訴你,沒有幫主、香主的命令,不得隨意在總壇這裡走動。何況外邊已經有事,幫主這就要親自搜查了,進去!」 韓君瑞見發話的正是黑鳳凰柳四兒。她的話是一串兒說出來,不容自己答話,逕自又說了聲:「快進去!」 往後一聳身,躥上房去,走得無影無蹤。五鳳刀韓君瑞見柳四兒話說得鄭重,哪敢不聽她?趕緊退到屋中,已把門關上,院中輕微微地響了一下。韓君瑞從窗上紙孔往外察看,見小院落下兩人,一個是龍頭幫主,一個卻是崔香主。五鳳刀韓君瑞恐怕他們進屋察看,趕緊躡足輕步,退到床上,把刀放下躺在那。果然院中有人發話招呼道:「韓君瑞在屋中麼?」 韓君瑞不敢就答,外邊又招呼了聲,韓君瑞故作才醒,問道:「外面誰招呼我?」 外面答道:「奉龍頭幫主命令,青魚港外圍發生變故,凡是在總舵下的,不奉竹符朱劄,不得私自行動。」 五鳳刀韓君瑞連答了兩聲:「是,是。」 再聽時,外邊聲息渺然。五鳳刀韓君瑞悄悄地從床上下來,仍到窗前,向外看時,已經蹤跡頓杳。五鳳刀韓君瑞對於黑鳳凰柳四兒起了感激之意,可見她對於自己十分關心,若不是她早早地關照自己,非被幫主撞見不可,這一來更睡不著了。可是也不敢再出去,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思前想後,耳中聽著外邊聲音漸漸地小了,自己也有些困倦了。 可也只是迷迷離離的,未曾睡實了,隱隱地聽得似有一點聲響,乍一入耳時,還未辨別出聲音是在哪裡,跟著把眼睜開,見窗上已經有些清朦朦的,一點曙色,不過屋中還是很黑暗,略一注意,後窗有人用指甲彈窗戶的聲音。五鳳刀韓君瑞趕緊踅身下床,因為這種扣窗的聲雖各別,自己也不敢高聲,只低低地問:「誰?」 只聽外面很小的聲音道:「你快著點吧。」 韓君瑞已聽出是黑鳳凰柳四兒,自己趕緊把後窗開了,往裡掀起,柳四兒已然把上半身湧進來,喝了聲:「躲開!」 韓君瑞往旁一閃,柳四兒已經飄身而下,便把後窗輕輕掩上。五鳳刀韓君瑞看她一身疾裝勁服,遂問他:「你這是做什麼?」 柳四兒道:「奉命巡查,公事交代了,難道不許我來看你麼?」 韓君瑞道:「你這種時候找我來,不怕人看到麼?」 黑鳳凰柳四兒道:「你好糊塗,我為什麼從後面進來?正是為的怕人撞見。」 五鳳刀韓君瑞道:「外邊倒是什麼事?」 柳四兒道:「有人要擅闖青魚港泛地,你想這不是胡鬧麼?青魚港四周下著幾十道卡子,他想進來,豈不是找死!究竟來人是有意是無意,尚未判明,可是已被我們綴下去了。這裡一點事沒有,我為的你一個人寂寞,所以才找了你來,我們一處歇息一刻不好麼?」 五鳳刀韓君瑞道:「你是趁早請,我沒有那個膽量,你難道不怕挨一箭麼?」 黑鳳凰柳四兒道:「你現在只有聽令而行,有什麼事有我替你擔承。那個姓刁的,已經被派出去,量他一時還回不來。」 五鳳刀韓君瑞被這柳四兒撩撥得也有些意馬心猿,在這曉色朦朧中重溫燕婉之私,兩情繾綣,就忘了眼前是什麼地方!分明是閻王殿,硬拿它當作溫柔鄉,在這曉色朦朧中,相視嫣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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