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天南逸叟 | 上頁 下頁 |
| 八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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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來人把提盒放在船上,微然一笑道:「這是給你們管船的送來的,你們哥倆辛苦一趟,回去吃吧。」 船上這兩個水手向來人說道:「怎麼今天這麼各別,無故叫我們整天地守卡子,這是誰的規矩?」 來人說道:「這你可問著了,怎麼分派的我怎麼辦,你跟我說不是沒用麼?」 這兩個水手向韓君瑞道:「你多辛苦吧,我們沒有多大時候耽擱,這就回來。」 韓君瑞初次被派出來,不知道這裡究竟是什麼章程,也不便問他們,任憑他們走去。這來人把提盒打開,把飯菜取出來,韓君瑞卻坐在船板上,吃過飯之後,這人把碗盞收拾到提盒內,下船而去。韓君瑞不禁搖搖頭,想到自己的情形,所看到的鳳尾幫中人,依然拿自己當外人看待,只看他們的神情,對自己這分冷落,實有些叫人難堪。 這人走了半晌,那兩名水手還不見回來,五鳳刀韓君瑞好生無聊,船停在柳蔭下,也不敢離開,也不敢上岸,往港裡看了看,這時連一個人也沒有。往對岸看,對岸那幾條小船反倒不時地移動著。 這時,忽然對岸一片樹林中,一聲爆響,似有樹杈子折斷之聲,跟著轟地,所有林中鳥全飛起,在天空盤旋。自己也正在揚頭察看,耳中又聽得水面唰的一響,跟著自己的船幫上叭地響了一下。韓君瑞一低頭,見水面上橫著一道水紋,自己看的時候,漸漸消滅。可是再往船幫上看,不禁一驚,有一支袖箭,跟水一邊平,打在船幫上。自己今日才被派出來,這種情形,反倒怕人看見,抬頭看了看,裡港這邊沒有人,對岸是有兩隻巡船,全因為樹林的鳥突然驚飛詫異!全在仰首察看。韓君瑞悄悄地把這支箭拔下來,扣在手掌裡,暗中看了看,箭上也沒有標記,一時間辨別不出究竟是什麼人打過來的。這種情形叫那兩個水手看見,于自己不利,遂把這支袖箭收入囊中。 這時那兩個水手已然回來,向韓君瑞打著招呼道:「韓爺,沒有什麼事吧?」 韓君瑞道:「青天白日的,哪會有什麼意外?看這情形,把我就算交代這裡,這一天就許不能動了吧?我說話可有些冒昧,我已經是自己人,怎麼我覺著一切全隔膜著,這是怎麼回事?就以咱們三人而論,一同派到卡子上來,連你們哥倆姓名全不叫我知道,我也太覺難堪了。」 那名年歲略大的水手道:「韓爺,你這可是多疑,青魚港像我們這樣的,總有二三百名,要全個把姓名告訴你,你也是記不清。其實說了也沒什麼關係,我們在一個卡子效力,什麼事你只管問,只要知道的,哪能不告訴你?我叫魯安,他叫喬四,我們在這舵上,沒有多大出息。韓爺,你才進門檻,立刻大小就是個領袖人,不也叫很好了麼?」 韓君瑞只從鼻孔哼了一聲,遂問道:「這一般得頂到什麼時候才可以回去?」 水手魯安和喬四相視一笑,那喬四說道:「說不定的事,反正裡邊沒有接班人,韓爺你就回不去。」 才說到這,忽然從港口內轉出一人,韓君瑞乍看這人,像個村婦模樣,穿著件舊藍布褂子,舊藍布中衣,頭上用青布包頭蒙著,包頭又勒得挺矮,手中提著一個竹籃,她又低著頭,韓君瑞到沒做理會。兩個水手魯安、喬四本已坐在船板上和韓君瑞說著話的,一見這婦人向港口走來,兩人慌忙地全站了起來,一個躲向船頭,一個躲向船尾。這婦人一離近了,韓君瑞也是一驚,敢情正是黑鳳凰柳四兒,自己當著兩個水手,也不敢向她招呼,反是柳四兒大馬金刀地來到水邊,她那竹籃中,放著幾節鮮筍,連竹籃按在水中,來回地在水中晃著。那個水手,卻向她一俯身,黑鳳凰柳四兒眼皮不撩,口中可卻招呼著:「魯安、喬四到岸上村口等我,有話吩咐你們。」 兩人答應一聲,先後跳上岸走。那柳四兒伸手到竹籃中,一邊洗著竹籃,卻向五鳳刀韓君瑞說道:「怎麼到這時你還不回去?」 五鳳刀韓君瑞見她說話的神色,是躲避著旁人的注意,遂也臉向著別處低聲答道:「香主把我派到這裡,我敢不遵守麼?這情形,大約許叫我埋在這,不准回去了。也很好,去了他眼釘肉刺。」 那柳四兒低聲呵斥道:「耳目眾多,不許你信口胡說,白天不准你回去,難道還叫你晝夜守在這裡麼?魯安、喬四,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們對你說什麼了沒有?」 韓君瑞冷笑道:「他們還對我說什麼?兩人連姓名全不肯告訴,我想起來真叫我寒心!」 柳四兒道:「你可要十分當心,不要帶出反悔之言,入了他們的耳中,可就收不回來了。換班回去,我再去找你,緊睜眼,慢張口,柳舵主不給你當上呢!」 說罷,她把竹籃提起,把手上水在衣服上拭了拭,轉身走去。 工夫不大,魯安、喬四從村口裡走來,兩人仍回到船上。韓君瑞忍不住說道:「喬四,這青魚港有幾位女舵主?」 喬四看了看韓君瑞,道:「韓爺,你往後說話可留神,咱們全在一個卡子上,沒有什麼說的,這個話要是落在旁人耳中,可有許多不便。這裡的規矩,誰也不許向誰探問,我們這裡好在沒有別人。青魚港女人中能得老頭子這麼慈悲的,她就算是獨一份吧!這個主兒,比誰全難伺候,在青魚港,從刁香主那兒都懼她三分,也別說這點地方,浙南的幾十縣,提起黑鳳凰很有些名頭呢!」 五鳳刀韓君瑞心中一動,暗想:「這個名字聽著耳熟。」 可是自己不敢遲疑思索,故作毫不理會地問道:「那刁香主絕不是容易招惹的,她無論如何,也算是刁香主壇下弟子,怎麼刁香主懼她三分?難道她有什麼特別的力量?」 那喬四撲哧一笑道:「韓爺,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傻?成名的人物,有幾個不怕老婆的?」 韓君瑞一聽這話,如同沉雷轟耳,自己幾乎喊了出來,竭力地穩定心神。可是這一變顏變色,這兩個弟兄看著扎眼,五鳳刀韓君瑞後怕地提著精神說道:「我這得謝謝你們,哪天遇到機會,我得請請你們哥兒兩個,要不是今天和你們說起閒話來,我還在糊塗著,我情實不知這位柳舵主跟刁香主竟是夫婦。我雖然是被柳舵主引入青魚港,蒙老頭子把我收錄了,可是說真的,我們這年輕的人,這種火性是大的,我又是歷來不服善惡手兒,昨晚因為一點小事,險些和刁香主鬧翻了,我哪又知道刁香主竟是柳舵主的丈夫?我那不是跟自己過不去麼?我倘若和刁香主鬧翻了,我也太對不住人了。」 那喬四道:「這也真是怪事,柳舵主竟會沒告訴你,你也沒有問她,看起來還是我們嘴快了。」 韓君瑞道:「柳舵主定是不好意思和我說,其實這又有什麼妨礙呢!」 五鳳刀韓君瑞東拉西扯,把這件事遮掩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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