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大俠鐵琵琶 | 上頁 下頁
二一


  這一來朱一叟幾乎落下淚來,石四虎向自己這麼要挾,竟全是因為今日自己精神委頓,他以江湖的道義,朋友的熱腸來關心自己,還以去留來要求自己。這種熱情、這種肝膽,自己和他過去並沒有多大交情,只不過彼此誰全愛惜誰。

  朱一叟歎息了一聲向石四虎說道:「四虎,你的意思我很明白,你也不用辭事,也不用走,我這掌櫃的認敗服輸,我算在你手裡遞了降書降表,不過咱們可有言在先,這種無理的要求,只准你這一次,入了涼州,再不許你這樣了。」

  石四虎臉上這才有了笑容,扭頭向飛狐柳雲亭道:「柳掌櫃,你聽見了,朱掌櫃已答應了我的要求,你這本身不必叫我石四虎再費事。天色不早,請你們早早安歇,我和少東還不在這屋裡,我把鐵掌櫃的也請過來,你們三位在這屋歇息,我和少東在西間裡倒顯著方便。」

  飛狐柳雲亭點頭道:「好吧!」

  石四虎隨即拉著蕭文傑到連房裡面,把鐵英超也叫過來,朱一叟看著他這種舉動,又覺可感,又覺可歎,只好任他們這麼去辦,這到安置定當,因為他們來到這裡,就不早了,外面已交了二更,朱一叟今夜也真覺著勞乏,和柳雲亭全拉過一床被子,和衣倒在暖炕上去歇息。

  蕭文傑和石四虎把鐵英超也打發過來,石四虎親自到廚房泡了一壺茶,拿進屋來,鐵英超更過來看了看他,向石四虎囑咐道:「你既是一番好意,一叟對你也十分承情,但盼今夜沒有事,夜間你們盡可不必出去。」

  四虎道:「鐵師傅,你得放寬心,睡你的去,好在咱們全住連房,哪屋裡有什麼風吹草動的,不用費事,彼此就打了招呼,這有什麼呢。」

  鐵英超道:「好吧!今夜是四虎你的天下,什麼事我們可不管了。」

  鐵英超囑咐定,也回到東間,跟著到暖炕上去歇息,蕭文傑和石四虎把堂屋門關好,兩人回到里間,在燈下談談講講,四虎盡說些自己在外闖蕩江湖的事,蕭文傑聽得十分入神,雖說是鐵英超囑咐不叫他們出去,但是這兩人哪肯那麼聽說,稍過一刻,必要到外面走一遭,聽聽外面動靜,直過了多半夜,沒有一點意外的事情。

  朱一叟和飛狐柳雲亭、鐵英超,這三位風塵異人,任憑石四虎和蕭文傑怎樣鬧,他們是各有打算,誰也不肯就那麼放心大膽地不管他兩人。

  一叟倒是深怕石四虎和自己糾纏沒有出去,卻打發飛狐柳雲亭看了他們兩次,更到外面察看了一番,見沒有什麼動靜,更因為三更已過,已快到四更天,想著或許不致再有別的舉動,一叟和鐵英超全蒙矓睡去,只有柳雲亭躺著在那兒,迷離地未曾睡著。

  漫說是這種酷寒的天氣,就讓是在內地,只要一到冷的季節,到了天將五更的左右,也是最冷的時候,冷氣侵人,奇寒徹骨,這時蕭文傑和石四虎二人,在暖炕上一個背貼著板牆子,一個倚在西山牆,這邊塞之區,在這嚴冬取暖,大半是仗著這鋪火炕,燒好了就是屋中不再攏火,也能夠溫暖如春,兩人因為這時太冷,全不肯坐在椅子上,對面半躺半坐地倚在那兒。兩人的話談了半天,也沒有什麼可說的,全閉上眼假寐歇息,這時屋中寂靜異常,沒有一點聲息。

  外面可是不斷的沙沙的風響,後半夜雪雖然是微住了,可是跟沒住差不多,因為滿房上全是積雪,風不止於是整天不住,連夜間也不過略小一些,這夜風把房上的積雪揚起來,依然是滿空飛舞,依然和下著雪一樣,不時地一陣風卷過來,打在紙窗上,刷拉拉作響,令人聽著這種聲音,更增加了幾分冷意。

  蕭文傑和石四虎雖說是提著全份精神,來擔當這夜間。可是到了這種時候,一個人的精神總是有限的,人人全感到路途上風塵勞頓,此時又整熬了一夜,未免全有些個疲倦。

  石四虎和蕭文傑在似睡未睡之間,兩人全感覺到臉上的冷風有些個別,氣候固然是十分冷,可是在這甘涼一帶,這種嚴寒酷冷的地方,對於禦寒的設備,也是頗費苦心,窗戶全是一種桑皮紙糊的,任憑風雪怎樣大,絕不會透過窗子。兩人閉著眼,覺著這股子涼風來的個別,蕭文傑一睜眼看著石四虎,見他把眼睜開也在看著自己,兩人是彼此全疑心,或許是掀動了門簾外面的風撲進來,可是彼此一睜眼已覺察出這股子寒風乃是由窗上撲進來的。兩人暗暗吃驚,可是兩人分班守夜,正提防的是這些事,這兩人絕沒有出聲露出什麼神色來。只用眼光向紙窗上掃了一下,已然看出在紙窗的當中,已有人點破了一個小窟窿,俗語說得不假,在這天冷的時候,窗上是針大的孔,鬥大的風,只這一點小孔,暖炕上立刻顯得冷風習習。

  石四虎已然一翻身到了地上,向蕭文傑道:「天也不知到了什麼時候,我們還得趕路呢,少東你陪著我這一夜,怎麼你精神這麼足,我出去看看外面的雪住了沒住。」

  蕭文傑也下了地,卻在轉身時,暗暗地把梭子鏢摸了一隻,叩在掌中,一面和石四虎搭訕著,說道:「我還想到廚房找些水喝,你既出去,順便到廚房裡看看,省得我去了。」

  石四虎提刀往外就走,他才到堂屋,蕭文傑一轉身時,見那窗孔中似有光亮閃動,這定是外面的人正在往裡偷窺,蕭文傑一震腕子,梭子鏢穿窗打去,暗器雖是打的這麼疾,窗外竟然撲哧一笑,說道:「網中之魚,還敢妄逞身手,你還走得了麼?」

  蕭文傑一擊不中,聽得那人竟敢向屋中發話,並且梭子鏢打出去,既沒傷著他,也沒聽落在地上,定是被這人接去。伸手把劍拉出來,挑門簾往外闖。

  石四虎更是一愣,一腳把門踢開躥出去,蕭文傑才往堂屋的地當中一落,才待跟著四虎的後蹤往外縱身,東間的軟簾一挑,飛狐柳雲亭已經出來,正落在他面前,柳雲亭卻用沉著的呵斥:「不許你出去,快進東屋。」

  這飛狐柳雲亭話說得疾,手底下是更快,他竟不容蕭文傑答話,低聲抓著了蕭文傑的右臂,往前一帶,已到東間的門口,順手一挑門簾,把蕭文傑送進屋去,他一擰腰,已經如縷煙躥出屋去。

  這種身子矯捷的情形,真是武林中少見的人物,動作快,手腳靈,那石四虎也就是才在院中站穩了,轉身拿刀之間,他是往窗前奔,知道有人潛身在外面,石四虎雖然也會些武功,但是他可差得太多,這種地方遇著這種人物,像他這種本領是足可以說他是不怕事,出來是准送死,就在他才把身軀轉過來,往窗前撲時,房檐底下果然站定一人,竟是沒離地方,膽大已極,這石四虎是猛撲過來,可是他身軀還沒縱起,才一作勢,那人已低聲呵斥:「你也敢動手,回去!」

  這個去字出口,一揚手,一點寒星向石四虎打來,正是蕭文傑那只梭子鏢!

  飛狐柳雲亭的身形可也縱出來,往院中一落,已瞥見兩間窗前這人手發了暗器,向石四虎打到,情急之下,救是來不及了,自己更沒有扣暗器,這就仗著飛狐柳雲亭的身子矯捷,腳尖一點地,身形縱起,他是直撲到石四虎的背後,雙掌是往兩下一分,左掌往石四虎的右肋下一揮,右手往上一撩,把石四虎那麼龐大的身軀,給打出三四步去,摔在地上。

  那只梭子鏢也被柳雲亭用手指撩開,飛狐柳雲亭此時無所顧忌,因為石四虎身軀摔出去,刀已出手,雖然地上還有雪,但是這種天寒地凍的時候,這種刀聲震得清脆異常,店家或是客人,定有被驚醒的,飛狐柳雲亭猛撲過去,可是他看見來人並沒有亮兵刃,自己用掌力飛縱過去向這人便打,同時朱一叟也從上房闖出來,手中卻拿著劍向來人厲聲呵斥:「鼠輩你既敢前來,我朱鴻霄等候多時,你休想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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