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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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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一同穿過這片亂林,繞出那座怪石屏前,直奔前面那道山崗。當中可得經過數里長的那段秘徑,鐵劍先生頭裡把功夫儘量施展開,縱躍如飛,往前出來有三四里,轉過這段秘徑,那座山崗黑沉沉已經聳起在不遠,順著左邊山道直撲上來,方才翻到斜坡上。方玉川是在最後,他無意中扭頭向左看了一下,因為這伏龍穀方向並不正,穀口是座落到西北,方玉川向左邊看的地方。正是這伏龍穀的一段壁立的山嶺,圈著正西這一面,並沒有道路,所以伏龍谷除了正式穀口,想從別處出入,完全是懸崖峭壁。 方玉川抬頭看的時候,他見左邊那段山嶺,往後去的一處較矮的地方,在陰沉沉黑暗暗的天空中,竟是有光亮閃了一下,可是一瞥即逝,自己雖則心中一驚,但是口中並沒敢說出來。因為所見的情形,既然離奇,更不能叫別人重行看到,所以方玉川把要說的話咽住。頭裡的鐵劍先生已經翻上山崗頂子,這次忽然那伏龍穀的左側,山嶺外面,一連又是兩聲銅笛,似乎吹這銅笛的人,故意地使聲音極小,他發這種笛聲,別人不易辨別。方玉川已經覺出這種聲音完全是江甯府屬下一班官人和護城的官兵所用,連兩江總督衙門內,一班守衛軍兵,全是一律配帶這種報警的信號,個人身上尚帶有一支。 方玉川此時可不敢再行緘口不言,趕忙招呼:「請師父先行停步,弟子把事稟告再走。」 宏慈大師也聽到伏龍穀四周情形不對,回身等候方玉川來到近前,匆遽地向宏慈大師道:「師父,可曾聽到這種銅笛的聲音?這完全是江寧府官家所用,兩邊懸崖峭壁無路可通的地方,連續發現銅笛響應之聲,恐怕連後谷全要上來人。」 宏慈大師哈哈一笑道:「這倒很好,他們竟能夠先行下手,反趕到這裡,伏龍穀算是我們和敵人一同埋骨之地吧?不要管他,隨我來。」 方玉川心中已然知道眼前情況,恐怕不易走開了,這時後面的人相繼而至。鐵劍先生也在暗中默查四下形勢,忽然轉身回頭往來路上一看時,頓足說道:「我們終歸走晚了一步,叫敵人把我們絆在這裡,後面已然進來人了,不問可知,穀口已難沖出。」 話聲未落,突然從旁邊一座小山頭上,有人一聲狂笑道:「姓展的,你說得很對,尊駕們還想出伏龍穀麼?今夜也叫你們看看蔡大人的手段。」 跟著發話的這人,一連吹了三聲銅笛,這伏龍谷穀口一帶,突然火光大亮,亮出一大隊官兵,分據穀口兩邊峰頭一帶,張弓搭箭,故意地明擺出陣勢來。兩邊各有七八支火把照著,數十名喬裝改扮的官人,穿什麼顏色衣服的全有,算是把穀口守住,可是在他三聲銅笛之下,不只穀口這裡,連兩旁邊懸崖峭壁間全發現了呐喊聲,跟著一支一支滿帶著油浸的草把,向山壁和林木間亂擲,立刻火把拋到之處,草木燃燒起來。後穀一帶也是一片火光,更從穀中飛撞進十幾名短衣壯漢,方玉川遠遠地已然辨別出,完全是江寧府縣所有的馬步快三班挑選的能手,各持著雪亮的兵刃,在穀口列隊等候,看那情形,是預備動手拿人。 這裡朱德疇見這班惡魔們竟是用這種厲害手段,把這伏龍穀四下放火,這一焚燒,只留穀口一點出路,這分明是安心逼近我們,縱然不被擒,要想在這種隱秘之地,再行逃匿,那算妄想了。可是谷口又防守這麼嚴,敵黨分明已把我們看作網中之魚,萬想不到事情變化得這樣快,一切計劃均成泡影,金陵城更無法再去了。自己咬牙切齒,只有多殺一個敵人,多解一分恨,嗆的一聲把背的劍撤出鞘來,這時正是那小山頂子上那個敵人運用輕功絕技,「海燕撩波」從七八丈高翻下來,輕飄飄落在了山道上面,離著朱德疇有丈餘遠。 朱德疇一擺掌中劍,猱身而進,飛撲到敵人近前,掌中劍「白蛇吐信」,向這敵人胸前刺來,上面下來這個正是陰陽臉子蔡金彪。他此時尚赤手空拳,沒亮兵刃,朱德疇這一劍到,他往左一晃身,左腳趁勢往外一滑,身形已經向左退出五六尺,右腳往左上步翻身,他雙手往他短衫下一探,噗嚕嚕抖出一條兵刃,漆黑錚亮,原來是一條烏金蛇骨鞭。這陰陽臉子蔡金彪,手底下也真個厲害,蛇骨鞭才一撤出來,往外一振腕子,橫著向外一甩,向朱德疇攔腰橫打過來,這種兵器,不在兵刃譜之數,算一種奇形兵刃,用純鋼絲和金絲擰成,全身如同蛇的骨節一樣,運用如意,並且這條兵器,分量特別重,四尺八寸長,有核桃粗,鞭頭上卻是一個蛇頭,蛇口中吐出三寸鋒刃尖子。 這條烏金蛇骨鞭,陰陽臉子蔡金彪藉以成名,朱德疇見他這種奇形兵器亮出來,招數發得非常快,朱德疇左腳往外一探,左手劍決向後一領,身軀猛然向左一個盤旋,繞步把烏金蛇骨鞭鞭頭閃過,身形隨著往前一縱,反欺進來。這就是藝高人膽大,因為蔡金彪這條烏金蛇骨鞭要叫他施展開,他四周一丈內休想欺近半步去。對付這種強敵,全仗著個人武功精純,身形巧快,劍術夠了火候,才敢這麼近步欺身。 朱德疇掌中劍,「毒蛇尋穴」一抖腕子,向陰陽臉子蔡金彪小腹上刺去。蔡金彪對於朱德疇這麼進招,也是心驚,劍遞過來快似電光石火,陰陽臉子蔡金彪趕緊地用左手一抄烏金蛇骨鞭的鞭身,右腳同時從他自己左腿後一探,身形斜轉,向左閃出一步,朱德疇的劍竟是刺空。陰陽臉子蔡金彪卻用右手鞭尾退出的一尺長猛然向朱德疇的劍身上一砸。他這條烏金蛇骨鞭另有一種不同凡俗的手法,朱德疇自然是急於抽身撤劍,身軀往後一帶,左手劍決向自己身後一展,右手劍已經撤回來,可是身形並不動,預備用連環進招,「金劍斬雕」式,把掌中劍從自己左肩頭圈回來,反腕子一劈。 可是陰陽臉子蔡金彪他用鞭尾往劍上一砸,原來是虛招,趕到朱德疇劍往回一撤,他右手握著烏金蛇骨鞭的前半截,猛然向外一甩,兩個相隔又近,正向朱德疇斜肩帶臂砸下來。這一鞭變化得迅捷異常,功夫稍弱的再難躲開,朱德疇見蛇骨鞭帶著風聲砸到,自己趕忙往右一晃身,掌中劍正提到右肩頭上,劍尖向上,原來是想用「金劍斬雕」式的,此時身形向左一撤,腕子一翻,掌中劍是「舉火燒天」,鞭一往下落。朱德疇這口劍,猛然往他蛇骨鞭的鞭上一貼,往後一滑,嗆的一聲,一溜火星,竟把他烏金蛇骨鞭蕩得向外閃出去。朱德疇趕緊向左一縱身撤出來,借著四外火光察看自己寶劍並未受傷。那陰陽臉子蔡金彪也懸系著自己蛇骨鞭被削毀,身形也縱出去,右手一接鞭尾,看到自己蛇骨鞭不過劃去尺許長一層皮,並未傷著了鞭身,兩下裡二次欺身近步,戰在一處。 此時,四下裡形勢越發險惡,水火無情,伏龍穀四周山壁完全被火燒起來。鐵劍先生等已經各已對付上敵人,從穀口闖進來的,內中就有三個面生的人,各亮兵刃,猛撲上來動手,他們好似早就分派商量定了,這三個面生的江湖能手,竟是撲奔宏慈大師、淨業大師、心一大師。從東西兩邊山壁,在火勢起後各翻下兩人來,左邊下來的是亂點飛蝗韓驥,帶著一個四十多歲江湖客,右邊下來的是那三星趕月石秋原,雖在他身旁卻是一個年約六七十歲,頭頂禿得一點頭髮沒有,只有腦後尚留著一縷花白頭髮,編著手指粗七八寸長的一條小辮兒,長得相貌特別,兩道眉毛,形如八字,眉梢下垂,襯著一雙三角眼,塌鼻樑,翻鼻孔,一張薄片嘴非常大,形如蛙口,唇上還留著短須,七長八短,穿著藍布短衫,黃銅紐子,下面藍布中衣,白襪灑鞋,褲腳僅僅到腳面上。這種穿著打扮,江南絕看不到,分明是江北一帶鄉下的土老,這種奇形怪狀的人,看著特別扎眼。 三星趕月石秋原一撲過來,他就先奔了淨業大師。這個怪相老者卻直撲鐵劍先生。對面下來的亂點飛蝗韓驥,身形沒到近前,就在辱駡著:「好個大膽的方玉川,你不過府衙中一個班頭,竟敢在大人們面前吃裡爬外,投降到叛逆手內,韓大人要是叫你再活在人世上,我們就枉在江湖道上闖了。你這喪心病狂的東西,有幾個腦袋,叫你嘗嘗韓大人這一雙肉掌下的厲害,你是甘心作這種欺人欺天的事,韓大人寧可不辦這案,也先要了你的命。」 口中喝罵著,直向方玉川撲去。方玉川早看明瞭今夜的形勢,是定生死存亡之時,漫說自己這條命不易保,師父們雖是少林派嫡傳的弟子,也未必准能出得伏龍穀去。此時忽然間大內所下來的這位韓大人,他舍卻一班要緊的人物不去捕拿,偏偏要尋自己的晦氣,此人來到金陵,雖然沒見他露什麼本領,可是聽他手下人所傳出來過去的一切,他們的出身不是江洋巨盜,就是武林中的能手,沒有一個弱者,本領稍差的也人不了大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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