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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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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隆阿將軍道:「你們二位是什麼時候發現的這信?老兄們可不要怪我口直,我會客回來,怎麼不趕緊告訴我?也好早下手追究投信的人。」 兩位幕府見將軍起了疑心,忙站起來,由薑逸樵答道:「經略備責的極是。不過我們發現這信後,知道投書人敢辦這種非常事,實是個非常人。卑職們料定這種人來去無蹤,絕難追緝。更因為京裡下來的密劄,來得令人忐忑難安。及見經略進來,不敢先拿出事擾亂經略的心緒,就是經略自己看不見,我們知道京裡的事沒有妨礙,也要趕緊稟告。蒙經略大人這一指示,卑職倒深覺見事不明了。」 多隆阿將軍含笑說道:「你們不要誤會,我要有疑心你二位的意思,就不這麼當面問了。我深怕外人勾結差人們弄這種狡獪呢!」 幕府劉幼棠道:「晚生敢斷定麾下的差弁,全是忠勤事主,不敢做這種不要腦袋的事。」 那薑逸樵道:「經略大人到前廳會客去後,我跟劉年兄只在廳門前小立了一刻,並未離開這裡。差人們並沒進廳房,這封怪信就在這刹那間發現,所以認定投信人定是非常身手。」 多隆阿將軍點點頭道:「這倒是呢!不過這信投的卻是太湊巧了,我在先真有些疑心,這是下井投石。但吳大業的行為實不能為人所諒!並且楊文煥曆官江南,政績昭著,家資富饒,絕不會作這種愚事。這倒真有些令人不憤呢!不過這封信中又牽涉到戎機,跡近恃功要挾,我們倒要慎重了。」 姜逸樵見將軍頗有些猶疑不決,遂率然說道:「經略大人,卑職想這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就算投信人縱有陰謀,意圖借刀殺人,將軍只能問這被殺的是否該殺,不必管是用哪一把刀去殺他了。吳提督惡行暴露,連言官全敢具折參他,幸仗著經略大人有老中堂從中維護,才不致激起意外的事來。倘若言官奏摺上去,聖意難回,連將軍全難脫失察之咎。楊文煥果然落在吳大業手中,一家數十口真個慘死他手裡,那時縱然再替他昭雪,這數十條性命已冤坐九泉。何如趁這時一舉手之勞,先把這班含冤莫白的救出虎口。果然楊文煥被陷是實,那撚匪暗襲關中,更不致假了。」 「卑職看這投書人,仁俠豪放,頗具義行。經略大人體好生之德,速派幹員,馳赴潼關,提楊文煥全案人犯。就說這裡也得著密報,該犯尚有其他逆謀,必須親訊。這麼辦,吳大業縱有疑心,也不敢抗命。可是經略大人,須派得力人去,須防他殺人滅口。令到時他怕真相敗露了,硬下毒手,故作經略的令到稍遲,他已把一干人正法斬決了。所以派的人,必要不容他緩手。先要見著被囚的犯人,叫他無法反復,那時提解起程,縱然再生變念,也無從下手了。經略大人看這麼辦好麼?」 多隆阿將軍,被姜逸樵這番話說得把先前的猜疑全撇開,細想到吳大業平日跋扈的情形,倒十分替楊文煥擔憂。薑逸樵說的情實不假,吳大業那種兇狠性情,暴戾好殺,又掌著生殺大權,落在他手裡的,實是生死呼吸,此時真是吉凶難測!自己既知道了,若再耽延,萬一楊家滿門遭了毒手,豈不誤事!遂向薑逸樵道:「好吧!就照你的主意辦吧!」 又扭頭向幕府劉幼棠道:「索性你就起一角文書,用了關防,派副將鐵安泰挑—哨馬隊,馳赴華山下吳提督大營,提解楊文煥全案犯人。如有走脫一名,即以得財賣放論!逸樵,你看鐵副將去足能對付吳大業了吧?」 薑逸樵忙答道:「經略大人,遴選得人,鐵副將精明幹練,足可以對付吳提督了。並且論官職也比他小不了多少,吳提督諒還不敢不以禮貌相待,這一來楊文煥全家定能逃得活命了。」 多隆阿將軍遂容這幕府劉幼棠辦這件文書,自己喚差人遂來伺候著到暗間換便服。劉幕府不大的工夫,已把這角文書辦好,天已到了三更過後。多隆阿將軍,立刻把那副將鐵安泰傳來,將軍親自交代一番,這位鐵副將領了公文,帶了一哨馬隊,立刻起程。當時這位將軍把這事交派完了,兩位幕府遂即告辭。這兩位幕僚全是隨著將軍數年,就住在行轅裡。這時兩人是各奔自己住室,全在這行轅府東跨院裡。這兩人一出廳房,各有自己的差人撐起燈籠來,在前引路。多隆阿將軍也在兩位幕僚走後,回寢室去安歇,差弁先伺候多隆阿將軍安歇,再來收拾內客廳的燈光。 鷹爪王在承塵潛伏多時,見廳房中人已走淨,飄身下來。見書案上墨台余沈未幹,把筆筒裡的筆拿起一支,飽蘸了濃墨,把書案上的三明子燭臺挪到茶几上。這西牆上是一槽硬屏,屏心裱的是揮鐵簫的墨竹。 鷹爪王把這支筆桿往中指無名指縫裡一夾,筆桿順貼手臂上。氣納丹田,抱元守一,默運內功,身軀一俯一伸,腳尖一用力,騰身而起,身輕如燕,用「老猿墜技」的姿勢,一雙鐵爪往那硬屏上一搭,輕輕拈住,全身懸住,用左腳尖微提著往硬木屏的邊框上一點,右腳往左腳下一點,只用左手捋住木屏的上口,全身提住,右手提筆在木屏上的粉牆上寫了十六個字。寫的是:「羊脫虎口,良友伸冤,有生之日,當報鴻恩。」 下面寫「淮上王道隆叩」。寫完了仍把這支筆夾在指縫中,兩手捋住硬屏的小口,脊背往後一弓,下盤往上一提,成「狸貓上樹」的架勢。兩腳尖一點屏框,雙臂往後一揚,飄的仰面朝天的橫空躥出來。一個「雲裡翻」,唰的離開書案四、五尺,往下一落,輕如落葉,幾上的蠟燭搖搖。 鷹爪王把那支筆仍還到筆筒內,這時忽聽得走廊上有腳步的聲音,急忙把挪開的蠟臺,仍還原處。縱身躥到近面的閃屏後,仍從穿堂門退出廳鄰,躥房越脊出了將軍府。到了街上隱僻的民房上,略緩緩氣,抬頭看了看天空,星河耿耿,聽了聽街上的梆鑼,已交了四更三點。 鷹爪王想到這一番手腳沒白費,居然如願,恩兄楊文煥的全家足可保全。因為聽大將軍麾下那位薑逸樵的話鋒,很有關照楊恩兄的意思。不過這位將軍很精明,不敢帶出形跡來而已,只要把全案一提到長安定能化險為夷。吳剝皮那裡有慈雲庵主監視著,憑她那份超群絕俗的武功,跟那七粒沙門七寶珠,還足以敵得住那班匪徒,自己倒可稍放心了。天光轉瞬就亮了,自己索性等天亮了,在城內打過尖再趕路不遲。 鷹爪王乘著這工夫把長安城的形勢察看了一番,天色大亮,所有街上的警衛稍弛。鷹爪王遊俠江湖,縱然夜行,也不屑穿急裝緊褲,依然是長衫便履。此時從僻靜處轉到大街,見這長安城果然不愧是古帝王之都,雖經過兵變,依然不減富庶之相。鷹爪王在城內耽隔了半日,這才起身往潼關趕來。焉想到潼關那裡,已經變生不測。連那俠尼慈雲庵主,全未能防護了楊氏全家的安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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