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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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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胡舵主鼠目一翻,向少年匪徒道:「蕭俊難得你枉有小張良的美號!這種藥又是總舵青鸞堂穀香主獨有的靈藥,只要些許入喉,任憑他內力多麼足的漢子,也走不出五步去,神智就昏了。小宋他說隔窗查看,燈光似已半熄,這分明是極大的漏洞。中了蒙藥後,絕不容他再從容就寢,不是摔在地上,就是頭昏難忍,急於奔床榻倒臥。怎麼你也想不到這層麼?」 少年匪徒臉一紅,羞羞慚慚的向胡舵主道:「弟子實在沒想到這層,依老師看現在該當怎樣?」 這位胡舵主眼珠一轉,立刻向艙中群匪說道:「我們不管他怎樣,也得趕奔侯家店跟他招呼一下子。」 艙中眾匪答應,一個個磨拳擦掌,躍躍欲試。 正在紛亂聲中,那胡舵主向大家一擺手道:「外面是誰?」 艙門口有人答應道:「我一步來遲,眾位老師想已得手。」 門一啟,從外面闖進一個匪徒。船艙外窺視的鷹爪王和萬柳堂,見這後來之匪,正是紅土坡漏網之賊,掉在綠色缸中的沙河舵主馬龍驤。 馬龍驤在紅土坡事敗,逃回去一見追魂叟酆倫,備述經過,酆倫連氣帶急,更因被鷹爪王掌傷臟腑,尚在療養中,這時一聽這種累番受辱的信息,暴怒之下,哪還支持得住?竟自一仰頭,倒在了床上。馬龍驤等滿面羞慚,宣河舵主柳森和韓城舵主鐘雲,全帶著傷回來。此時只得不顧自己的傷勢,先忙著把追魂叟酆倫扶起來,緩了半晌才悠悠醒轉。 馬龍驤向酆倫道:「酆舵主,你何必這麼著急,將養你的傷勢要緊。」 這時追魂叟酆佗卻向馬龍驤等說道:「我想我們西路十二路總舵,竟被淮陽派、西嶽派辱盡,竟無一人為我鳳尾幫一吐這口惡氣。我們還有何面目再見龍頭幫主!我們趁早自己到總舵繳還票布,請龍頭幫主另派人掌管這十二舵,免得給鳳尾幫丟人現眼!」 馬龍驤立刻面色一變,怫然說道:「酆舵主,我們身為鳳尾幫領袖,對於仇視本幫的,以死力對待。至於成敗得失,誰能保得穩?個人的武學也有深有淺,若是因為這種勝敗,就得繳回票布,我們本幫裡尚沒有這麼一條幫規。酆舵主,既是無面目在鳳尾幫立足,那麼我們也不便忝顏攔阻。酆舵主,你請自便,我馬龍驤身為鳳尾幫的弟兄,可不是那種無恥之流,甘心受辱。我要盡我的全力,再與鷹爪王和西嶽老尼較量較量。只要他不出河南境,我絕不怕死貪生。我這口氣不斷,我要盡力跟他們周旋,酆舵主咱們再會了。」 只見馬龍驤說完這番話,不再等著追魂叟酆倫答話,逕自拂袖而去,酆倫倒鬧了個張口結舌。酆倫在本幫裡論年歲、論入幫的年代,倒是比這西路上—班同道高著一頭。不過鳳尾幫在這豫陝一帶沒有「主壇」,全是分舵。十二連環塢的總舵,就怕是派出佈道的舵主們專權,所以凡是各省水早碼頭的舵主,全是一樣的身分權柄,不過擇那武功出眾,資望較高的稍與權柄。這酆倫在西路十二舵中,也僅於稍得舵中的優遇。這時受了沙河舵主馬龍驤的奚落,自己雖怒他無禮,但傷勢未愈,奈何他不得,只得聽他走去。那韓城舵主等素日就是唯酆倫的馬首是瞻,只得竭力的解勸了一陣。 沙河舵主馬龍驤,負氣離開涼星山,他是對追魂叟酆倫早有不滿,此次遇到了這個機會,索性把歷來憤恨,當時發洩。馬龍驤早就恨他行為跋扈,和淫孀陸七娘首尾不清,只為他根基牢固,武功超群,一切事敢怒不敢言。這次神女峰陸家堡失事,陸七娘死活不知,酆倫被鷹爪王擊傷,酆倫不肯甘心,傳綠林箭呼援求救。馬龍驤因為這是幫規,不是私情友誼,不敢不來,不想紅土坡落了個—場慘敗,馬龍驤已經羞憤難堪。不想酆倫又說出些一己情願的說來,馬龍驤哪肯再容忍!更兼在臨回來時,遇上自己舵下的弟兄販運一撥「海砂子」(私鹽)交貨回來。 馬龍驤因為天已快亮,萬一到不了涼星山,天一亮遇上江湖同道,豈不丟死人。遂堅邀宣河舵主柳森,到船上暫緩—緩,自己也好洗洗通身綠顏色,趕到了船上,給韓城舵主鐘雲也服了傷藥,通身的顏色除下去。梳洗完畢,向部下弟兄借了—身衣服換上,聽得本舵弟兄報告,說是雁蕩山分水關總舵派下兩撥人來,到這豫南一帶查辦一宗要緊的事,頭一撥只是兩三位踩探這犯幫規下落的,隨後就是總外三堂有身分的老師們…… 馬龍驤聽了心裡一動,心說:我恨透了酆倫這小子了。倘若總舵上的老師們到了,我得找機會,先給酆倫這老兒貼塊膏藥。俗語說,先入為主!成不成的不要緊。只要我揀那有憑有據的,給他抖露出兩檔子來,就夠老小子吃的:就是把他弄不走,也叫他先失了總舵的信任。馬龍驤暗中存心把酆倫扳倒,趕他到了涼星山,酆倫饒不安慰大家,反倒語含譏諷;馬龍驤已有成見,遂當面給他個難堪,趕回本舵。就在當日,第二撥人也到了,還是徑到沙河總舵這停船。 馬龍驤見所來的全是「十二連環塢」總舵「外三堂」壇下的老師傅們。內中除了「刑堂」下的胡舵主,就屬自己的師叔魏振邦,他是在「禮堂」下掌票布的舵主。馬龍驤—見總舵上派出這二位來,就知是本幫中有了犯不赦之罪的人。在先嚇了一跳,自己雖還有把握,絕不會做出干犯本幫大忌的事,就怕自己舵下有了這種人,那—來自己也脫不過重罰。趕到拜見過—班老師們,候到船上只剩下魏振邦時,才敢暗地裡向師叔叩問。 魏振邦這才說道:「原來是本幫一名黨徒犯了條重罪,逃出江南。告他的也是本幫的弟兄,舉出證據來。最可恨的是,他竟敢僭用香主之名,私立主壇,私造票布,收徒騙財。他這仇人跟他有殺子殺妻之仇,人家破出死去,九死一生闖進內三堂,在龍頭香主面前告的。他這仇家說的好,此次沒打算再生出十二連環塢,可是他所告的七條,只要有一條誣告,情願把他亂刃分屍。不過幫中若不按幫規處死他,有袒護他的情形,自己反正是出不去了,臨來時已經囑咐好了他八旬的寡母,只要三個月內打聽這仇人不死,立刻由他寡母親自到兩江總督那裡,揭發鳳尾幫的一切,請官兵大舉剿山,同歸於盡。 龍頭香主十分震怒,立刻把告發人監禁起來,派人一搜尋這惡徒所作的事,果然是死有餘辜。只是不知怎的會走露風聲,使他竟逃出江南。這—來把龍頭香主惹惱,特為他開大壇,連退隱『福壽堂』的香主全蒞壇。龍頭香主上香後,當眾宣佈他的罪狀,及所犯的幫規。在祖師前設誓不把這惡人正了幫規,立即解散風尾幫;如背誓言,必遭天報。這—來就是跟他有多大交情的,也不敢再袒護他。我們—共七人,派出來緝捕他。龍頭香主並交派我們擒到他隨地設壇,宣佈完罪狀就把他分屍。我們每人要帶一段屍體,用藥喂上,使總舵呈驗後,再用火化祭壇。」 可是魏振邦雖把這事說出,對於這個黨徒的姓名絕不提隻字。馬龍驤及至聽師叔說出這番事來,對於這惡人姓名不肯說,自己也不敢問,因為這種事一牽連上立刻就是殺身大禍。趕緊說道:「那麼這惡徒得幾時可以成擒?倘若再遠走高飛,離開內地,那可費事了。」 魏振邦冷笑道:「他這次再想逃得活命那是妄想。莫看他逃出江南,因為那時還沒有查明他是否真個有這種自趨死路的行為,所以容得他走開,這回就不成了。自從查明屬實之後,總舵主用那飛鴿傳書,和飛梭快艇傳三次轉牌,通知了北五省七十四舵;不論職分大小,凡是鳳尾幫的弟兄,百日內不准離開本管的舵下,並且不准出長城一步。最近有緊急事,總舵的鐵轉牌一到,凡是鳳尾幫的黨徒,全得立時趕赴江南,違者有死無赦。所以在這—月中,長城各關隘,早由總舵派下人去卡住,他再想逃就不容易了。」 魏振邦說完了鳳尾幫總舵的事,又問起這西路十二舵的情形。馬龍驤乘杌把自己的事向師叔說了一番,把追魂叟和女屠戶的事說了一遍。 那魏振邦道:「這淮陽派老兒鷹爪王果然這麼扎手。龍頭香主倒是決意跟淮陽派一決雌雄,所以已傳諭本幫各舵,只要能把王道隆老兒的『萬兒』折了的,必有重賞。不是他敵手的,誘他到十二連環塢,香主們跟他算舊賬。你們鬥不了他,就當知難而退。象女屠戶這種淫婦,竟在仇家面前現世,真把我們臉面喪盡;酆倫這老兒恃有總舵的靠山,倒一時奈何不得他,往後遇機會再說吧!」 馬龍驤道:「弟子實指望師叔到來,能助弟子一膀之力,趁鷹爪王老兒沒出河南境,再跟他周旋周旋,找回弟子的臉面,也叫酆倫老兒不再小看我師徒們。哪知師叔有這麼重大的事,弟子倒不敢求師叔幫忙了,不過弟子實無面目再在沙河立足了。」 魏振邦道:「我很有意會一會淮陽派。我們的事今天辦完了,你派弟兄把鷹爪王老兒落腳的地方踩准了,我們也好下手。」 馬龍驤見師叔答應了幫忙,十分高興,遂趕緊派出四撥踩跡的幹練黨徒,計算由紅土坡應走的道路,暗中跟蹤下去。匪黨們竟自在界山口把鷹爪王一行人跟上,直跟到乾河鎮甸上,見鷹爪王冒雨進了侯家店,踩盤子的匪党不由大喜。因為店中有他們一個本幫弟兄在這當夥友,暗中卻為沙河分舵上充乾河甸的卡子。 這鳳尾幫自天南逸叟武維揚重整風尾幫,再建內三堂之後,把以前鳳尾幫缺陷不完善的地方,全糾正改善。從前鳳尾幫只限水面上,陸地上絕沒有他們的黨徒。這武維揚胸懷遠大,竟把鳳尾幫推廣到陸地,由江南散佈到北五省,各水旱碼頭沒一處沒有鳳尾幫的。所以潛伏勢力很大,各處分舵,也是一樣。他所轄這一舵的境內,水面上有多少船不算,各城鄉市鎮全有黨羽下卡子埋樁,為的是聲氣靈通。沙河舵主在乾河甸有暗卡子,這次正用著了。 這踩盤子的弟兄跟到了乾河甸,暗中通知了卡子上弟兄宋二,叫他把住了這撥客人,踩盤子弟兄趕回沙河分舵報信。馬龍驤一聽,立刻作起難來。因為這—來下手有許多便利,乾河甸臨近汝河,本幫的人去時一點形跡露不了,水面上盡有船隻。只是這一天的工夫,總舵上所下來的老師們非常忙碌,看情形很是著急,自己哪好插嘴。直到將近黃昏,師叔魏振邦才面現喜容,馬龍驤乘機向師叔說了。魏振邦默然了半晌,遂向馬龍驤道:「大約今夜也許可以並力收拾了鷹瓜王這老兒。」 說話時是在魏振邦的大船上,魏振邦站起道:「來,你跟我來見見他們幾位,和他們商量商量是否可辦?」 魏振邦隨即帶著沙河舵主馬龍驤來到前面大船上。見船上只有三家舵主,馬龍驤按著幫規拜見了舵主們。 魏舵主落了坐,馬龍驤侍立一旁,魏振邦向刑堂胡舵主道,「胡老師,我們從江南下來,按站搜索,不想淮陽派已跟我們幫內起了衝突。禹門舵主屠、桑二位老師,已擄劫了淮陽派的門人,趕回江南。這西路上各處分舵,大約全動了手,老頭子那裡也傳了轉牌。各處分舵能動他,只管憑個人武功造詣的動他,倘若非他敵手,可以跟他定約,到十二連環塢一會。只是又把西嶽老尼牽連在內,又多添了個勁敵。屠振海、桑青兩人是多麼世故機警的,怎麼反多樹起強敵來,胡老師可聽見這事了麼?」 這位刑堂胡舵主雙眉微蹙,向馬龍驤瞥了一眼道:「路經豫皖交界,我出去踩跡我們這事時,倒聽到一些信息。只是我們手底下事還沒有完,哪有多餘的工夫管這些事。」 說到這眼珠一轉道:「可是魏老師和淮陽派的人會上了麼?」 魏振邦遂把這涼星山一帶十二舵會鬥的情形,約略說了一遍。胡舵主道:「我若是在這西路上立足,我就容這淫孀女屠戶不得。這次假手于淮陽派人把她逐走,不是我們不顧本幫的義氣,幸災樂禍,我這性情就是不怕這種借勢橫行的人。那追魂叟酆倫在本幫信望很深,舵下的實力也厚,他若從旁監視著女屠戶,諒女屠戶焉敢恣意橫行。酆倫這麼破壞幫規,我回轉十二連環塢,定要把他們按幫規警戒一番,叫他們也稍知斂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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