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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這位老英雄這時是面向著竹柵,背向著堡裡,只用兩足鞋尖微點著竹節。這時忽的雙臂一用力,兩手握著竹柵的竿子,兩足離開,全身往上一拔。全身全交在兩臂上,倏的把兩條腿往上一蜷,脊背向後躬開,雙足蜷到小腹一平,用兩足尖一蹬竹竿子,腳面一踹,同時把竹竿子的雙手一松,全身往後一翻。竹柵上面微微一顫,網鈴「嘩啦」一聲微響,老英雄「咻」的從上面倒翻下來。身往下落到七、八尺,一個「細胸巧翻雲」(細胸亦為鷹類),「咻」的仍然是臉朝竹柵,往地上一落,腳尖著地,全身往下一蹲,雙臂一振,拿樁站穩。一班莊丁及淮陽派綠竹塘學藝的弟子們,無不咂舌驚服。這才是名不虛傳,淮陽派真個絕藝驚人,老前輩真有老前輩的本領。

  這位金刀叟邱老英雄在本派中據說比上一代的鐵蓑道人、燕趙雙俠差的很多,可是他老人家已有這種驚人絕藝,那三位更不知有多大絕技了!當時不僅一班少年門下敬服,鷹爪王也是驚歎!師兄年屆古稀的老頭,不止功夫沒擱下,內功更有進境了。忙向前說道:「師兄的提縱術稱得起爐火純青了,小弟頗有些望塵莫及,師兄查看的怎麼樣?」

  金刀叟邱銘道:「師弟不要謬贊,小巧之技,算不得功夫,只是敵手實非碌碌之輩,不可輕視。此處是他入窯地方,論理應該撤亮子埋伏,等他入網。不過我看這麼對付具這種身手的敵人,徒貽笑柄,狡詐的魚兒豈肯上鉤,我們須防他另從別處『扯活』。這種網鈴乃是鐵蓑道人前輩所制,被匪徒毀多了,定叫老前輩責備我們防守無能,丟淮陽派的臉面。這裡索性多留些人把守,我們趕緊沿竹柵排搜,看他怎樣出境,師弟看怎樣?」

  鷹爪王點頭稱是,立刻令錢鈺傳木柝,調人這邊來。更令幾個少年門下馳報已下道的師傅們,沿東南柵牆排搜。鷹爪王和師兄金刀叟邱銘,從柵牆這一帶,往西北排搜下來。往西北奔出沒多遠來,聽得豐餘公積倉一帶信號聲響,聲震四野。鷹爪王向邱銘道:「師兄請聽,公積倉一帶恐怕有動靜了。」

  這師兄弟遂從這裡撲奔了那豐餘公積倉。往前走了不遠,突見從一片密松夾道的小道上,「嗖」的躥出一條黑影,捷如飛鳥,奔了西北柵牆。這師兄弟微一停步,看出此人不是本堡的人,斷定是匪徒。兩位老俠一塌腰,「嗖嗖」的縱躍如飛,躡著匪人的後蹤追趕下來。這裡離後面柵牆一帶不遠,不過三四箭地。這條黑影奔了後柵牆偏西一帶,兩位老俠知道這匪徒定是想從這一帶扯活。雙俠腳下加緊,眨眨眼間離這匪徒只有四、五丈遠,鷹爪王一聲斷喝道:「朋友,別走!王道隆這裡稍盡地主之誼,朋友你站住吧!」

  任憑鷹爪王怎樣招呼,只不肯答言,就在鷹爪王發話的工夫,那匪人已經到了柵牆下。金刀叟邱銘見匪徒志在脫身,不肯答話。金刀叟邱銘勃然大怒,一聲斷喝道:「朋友,你太不懂面子了,再不留步,我可要強留了。」

  老英雄忿怒之下,往前緊縱身形,施展蜻蜓點水的輕功,這手功夫是一口氣三個縱身,只見起落之間,已被追近。就見前面那條黑影施展巧燕穿林,「嗖」的騰身躥上柵牆,只見他身形貼在竹柵上,竟自回頭向下招呼道:「堡主,閔某已瞻仰了貴堡的一切,咱們後會有期。」

  下面的老英雄邱銘喝了聲:「朋友,你回來吧!」

  手一抬,「嗖」的一點寒星向上面打去。上面匪徒喝了聲:「來的好!」

  克嚓一聲響,竹柵上梢齊折,倏的從上面砸下來。

  金刀叟邱銘打出的一隻四棱凹面透風鏢,被這段折下來的竹柵擋回,「呼」的一響落在地上,砸的地面塵沙飛起。金刀叟是連環鏢法,頭一鏢發出,第二鏢第三鏢跟著「嗖嗖」破空打去。匪徒正是從折斷處翻到柵外,面向柵裡,一支鏢擦著肩頭過去,第三支鏢是奔下盤,正奔右迎面骨。匪徒雙掌把著竹柵折斷處,急忙右腿往上一擰。哪料鏢的來勢勁頭,正穿到竹柵的孔內,鏢鋒被竹竿一碰,往右一擺頭,正穿在匪徒右腿肚子側面。匪徒武功精湛,內力充足,「吭」了一聲,左臂抱定竹柵,左足也抵住了竹柵,一蜷右足伸手把鏢起下來。這時忽見一人用鶴沖天的輕功飛躥上竹柵,距自己落身處六、七尺遠,匪徒為要用手中這支鏢傷來人,忽的想起,鏢上定有血跡。不欲示弱於人,遂說了聲:「閔某拜領厚貺,十二連環塢憑箭換鏢,再會吧I」匪徒隨即一飄身,輕如落葉,墜柵牆下。

  柵牆上面正是鷹爪王,見匪徒一縷黑煙已飛渡護莊河,如飛逃去,鷹爪王知道不易擒他,惟對於匪徒折斷竹柵頗有懷疑:若是折—支竹竿還不算什麼,這一排竹竿,只—舉手之勞,就能折下來,任憑有多麼厲害的手法也不易攀斷。遂攀援了近前,從斷口處一察看。果然不出所料,這斷口處全是刃物削的,連上面網鈴也是早割斷的。當時上面沒有燈光,鷹爪王無意中摸到竹柵上一片濕跡。鷹爪王心中一動,指尖沾濕處,就鼻上一嗅,已辨出是血腥,這才略舒胸中惡氣。下面金刀叟邱銘向上招呼道:「師弟,匪徒已逃,窮寇莫追!他既不敢跟我弟兄較量,算是知難而退了。」

  鷹爪王飄身下來,這時梭巡柵牆的莊丁,全飛奔過來,掌著燈光火把,見堡主在這裡,齊來伺候。鷹爪王向金刀叟邱銘道:「匪徒不僅知難而退,已著了師兄一鏢,總算在綠竹塘沒討了好去。」

  說到這就燈光上一照,果然手指上沾了許多血跡,金刀叟邱銘微微一笑,隨即將地上的那支鏢揀起。這裡安置下一隊莊丁把守,鷹爪王自己跟邱師兄帶著一隊莊丁,掌著燈籠火把,沿著柵牆往前盤查。直轉到前面,連遇到兩隊巡查的莊丁,全是從東南轉過來,報告堡主,那一帶沒有什麼事故。鷹爪王囑咐防守各處,毋稍疏忽,這才隨著邱師兄往鄉公所走來。沿途直到鄉公所門前,全是本派的一班門徒,分佈把守。趕到了鄉公所前,只見公所裡是一片黑暗,燈火全熄。才近門首,從房上飛身縱下來兩人,口稱:「師兄怎麼樣了?」

  鷹爪王見下來的正是師弟續命神醫萬柳堂、副堡主徐道和。鷹爪王忙答道:「匪徒被迫離開本堡,公所中怎樣?」

  鷹爪王—邊問著,已一同走進大門。萬柳堂道,「這裡有這些人防衛,匪徒焉敢再來窺伺?」

  鷹瓜王見黑影中全伏有防衛的人,所有各房上全有人把守著。徐道和向頭道院的房上連連擊掌,跟著下來的是司徒謙,和本堡的門徒姜志遠。徐道和吩咐通知眾位師傅,回廳房歇息,只令本門四門徒在公所一帶梭巡把守,跟著傳話莊丁把各處燈火依然掌起,一同來到廳房。只見廳房中先有兩人,正是老鏢頭雙掌鎮關西辛維邦,和中州劍客鐘岩正談著這事。鷹爪王走進廳房,中州劍客站起,向金刀叟邱銘暨鷹瓜王道:「師兄回來了,匪徒留有一紙柬帖,來蹤明白告訴我們,只要他離開清風堡,我們相見有日,正不必非捉拿他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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