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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夏侯英哪敢答言,遂仍恭恭敬敬的向這位九靈宮觀主伏魔道人叩謝過,拜別了燕趙雙俠中大俠追雲手藍璧。離開丹房,由那引進來的道人領自己出廟。

  夏侯英遂按著藍大俠所說的路徑,往伏獅嶺側走來,繞到嶺後,見是一條坎坷的山道。轉過一道高崗,夏侯英再往前走出不遠,果然在樹木上,發觀了堡主留的暗記,遂循著東邊山道路往前察找。正轉過一片杉林夾道的樵徑,只見從迎面的草徑上疾急的走過來一人。夏侯英看著頗為眼熟,自己也緊走了幾步,漸漸辨出來人正是甘忠。夏侯英忙招呼道:「甘師兄,怎麼只你一個人?堡主在哪裡了?」

  甘忠來到近前點頭答道:「你回來了,堡主很不放心,叫我趕到五龍坪看看你回來了沒有?昨天驢背上寄回來的字柬,堡主接到後本要即時跟蹤下去,無奈這裡也遇上事,無法脫身。可是准知道你尚不致就落在匪黨手內,因為你尚能隨機應變,比我們弟兄經驗閱歷多,並且知道就是你落在鳳尾幫匪徒之手,也不敢把你怎樣。果如堡主所料,夏侯師兄竟得平安歸來,但不知夏侯師兄,可把那淫孀女屠戶陸七娘的蹤跡踩明瞭麼?」

  夏侯英咳了一聲,隨向甘忠問道:「堡主帶你弟兄在哪裡存身,現在見得著麼?我還有要緊事哩!」

  甘忠道:「不用著急!見得著,轉過前面那道山坳就到了,前面叫做石佛洞,那裡有住居的獵戶,就在獵戶家中了。」

  夏侯英點頭道:「好吧!咱們走著,我告訴你吧!」

  於是兩人往前走著,夏侯英把經過的事,約略的向甘忠說了個大概。甘忠聽了頗贊夏侯英精明幹練,自愧弗如。說話間已轉過這道山塢,甘忠用手往前一指道,「你看,那邊峭壁懸崖下一幢幢的石屋,就是獵戶們住的地方,我們昨夜就住在那裡了。」

  夏侯英順甘忠手指處一看,那一帶果然是一段峭壁懸崖,非常險峻。峭壁下是一段較比平坦的山道,貼著峭壁下一排排的蒼松翠柏,更顯得鬱鬱蒼蒼。在那濃蔭中卻有十幾幢石屋,頗顯得古樸異常。夏侯英無意中又往遠處看了一眼,見過去獵人住的石屋,是一道高崗,高崗上更有一座廟宇,雖在遠處看不真切,只就目力所能看到的一段苔痕斑剝的石牆,足有半箭地長,那情形絕非山神土地祠一類的小廟。

  夏侯英遂向甘忠道:「那崗上有一廟宇,堡主既來到這裡,為什麼不向那廟裡投宿呢?」

  甘忠道:「你還提那廟呢,要不是堡主有一身驚人絕技,絕頂功夫,幾乎先弄個身敗名裂,我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可怕呢!」

  夏侯英聽著不禁愕然驚問道:「怎麼!難道堡主也險披匪徒暗算麼?」

  甘忠遂把昨夜經過,也向夏侯英說了一遍,把個夏侯英聽得目瞪口呆。

  原來淮陽派掌門人鷹爪王,從跟夏侯英分手之後,避開女屠戶陸七娘,逕奔那雁蕩山五龍坪,一路毫無阻隔。到了五龍坪,這三頭驢竟自不再往前走,自己就停在腳夫集聚的一座竹棚下。果然有這裡的腳夫過來,把驢牽到槽上一喂飲,回頭來向鷹爪王討腳力錢。鷹爪王就要照講定的價錢付給他。甘忠卻故意試試腳夫,只取出一吊錢來遞給他,那腳夫卻瞠目看著甘忠,囁嚅著說道:「客人,這數目怕不對吧?您不是四百錢一頭講的,外加酒錢麼?」

  甘忠、甘孝相視一笑。甘忠道:「你們倒真有兩下子,不過你說對了一半。這價錢你倒說的不錯,可是驢的數目你說錯了。我們是一塊兒四頭驢,有一位半路耽擱住了。」

  說話間又取出一吊錢來,遞給他道:「我們該給一吊六百錢的腳力錢。」

  腳夫見客人十分大方,連連道謝。

  鷹爪王看了看,這一帶頗為熱鬧,有許多小販在賣冷熱熟食,專為游山的客人攜帶便利的食物。那腳夫們也是分兩路,兩處蘆棚,在道旁更有兩座茶棚兼賣酒。還有一班抬爬山虎的腳夫,見有客人到來,就向前兜攬。這時甘忠、甘孝因為一路上和這種妄驢掙了一路頗覺口乾舌燥,遂向鷹爪王道:「師傅,咱們不在這茶棚裡歇歇腳,就勢等一等夏侯英,大約他沒有什麼耽擱,回來的也快。」

  鷹爪王點了點頭,隨即走向山口外一座較乾淨的茶棚,師徒三人在長凳上落坐,立刻賣茶的送過三蓋碗茶水。原來江南道上賣茶的,比北方講究得多。這種茶棚,除茶酒兼賣者外,那單賣茶的,卻是預備的極全,紅綠茶全有,可以由著客人揀選。這師徒品茗歇息,方喝了半盞茶,忽然從那山道上走上一人,年約五旬以上,穿著件寧綢箭袖官衣,藍色已經變成黑色,上面一片片放光,可不是絲質的光彩。因為年代多了,好幾處磨擦時候多,全成了油光的。上面凡有團龍花的地方,全成了透的,這件衣服起碼有二十年以上,並且這人身量細高,可是這件箭袖卻是齊頂膝蓋下。下面穿著雙靴子,一隻布的,一隻緞子的,兩隻不同樣的靴子灰塵全遮滿了,並且好多處破綻的地方。背上又背著一個小包裹,從左肩右肋下抄過來系在胸前,頭上卻把頭髮挽了個髮髻。

  這人面龐清瘦,黃焦焦的好似病容,只是兩目神光十足,掩不住他是深得內家的造詣。這種四不象的打扮,十分可笑!說他是乞兒,可又沒有那種饑寒輕賤的態度。說他是遊學的文貧,這種形狀,若叫兒童們看見,豈不要遭兒童笑謔。這人來到了茶攤前,站在那直沖著鷹爪王師徒三人臉上死盯。他要是打量完了一走,也就不理會了,只是這怪人竟站在那兒好似木雕泥塑,連動也不動。鷹爪王心裡有些明白,卻依然神色不動的故作不注意他。甘忠、甘孝兩人年輕性暴,哪肯再任他這麼死盯。

  甘孝一抖袖子喝道:「喂!你這麼看了半天,還不認得嗎?把眼珠子看掉了,還得重拾去。」

  這時那人被甘孝這麼喝叱些,毫不介意的,臉上死板板的只從鼻孔中哼了一聲,口角一咧,似乎笑沒笑出來,說話有氣無力的道:「到底是小孩子少見多怪,一個人帶著兩隻眼睛,不用他看人,難道讓他看鬼,何必這麼惡聲凌人呢?」

  甘孝聽這人簡直有些瘋癲,遂往起一站,想把他提開。鷹爪王伸手把甘孝按的重又坐下,自己卻向這人說道:「朋友你別以為就是你的招子亮,別人也是道上朋友。江湖路上人,各走各的路,朋友你請吧!」

  這個怪客把兩隻精光閃爍的眼睛,向鷹爪王一瞬,立刻冷然說道:「好,你老兄這麼好的眼力,令人可敬,不過眼力多麼好,也許看走眼。我要是長一對好眼來,還不致滿處瞎撞,奸象瞎驢撞路。我本是往浙北的,反撞到浙南來,弄得舉目無親,饑寒交迫。現在分文無有,又渴又餓,老朋友你可以幫我個小忙嗎?」

  鷹爪王對於這人說這種不倫不類的話,倒絕不動怒,沉心靜氣的聽他說完,點點頭道:「這倒是小事,朋友你願意叫我幫你個小忙嗎?」

  說到這,伸手向兜囊中掏出一塊銀子。約莫有二兩重,用拇指食指捏著,向這怪人面前一遞道:「這點銀子,送給朋友你吧!」

  那人一伸手道:「我哪好領這麼厚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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