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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〇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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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雲庵主這番話出口,說得非常嚴厲,絕無回環餘地。所有座上客,全不禁為之動容。 武維揚對於慈雲庵主這種嚴厲的要求,直使自己無法答覆,強忍著怒氣,帶著微笑向慈雲庵主說道:「庵主你大義相責,我武維揚應該敬謹領命,不過我們全是寄身江湖道中人,鳳尾幫不過門戶略低,但是武維揚自從重掌鳳尾幫再立內三堂以來,我武維揚要為鳳尾幫過去的一切不守幫規壇下弟子們,糾正惡習,嚴戒在江湖道不守道義。鳳尾幫到今日小有成就,我武維揚不敢自豪,知道這是江湖一般同道無形中對我武維揚破格優容,才能夠樹立起一百餘舵,這次淮陽派與敝幫再起糾紛,我武維揚絕不敢自恃現在這點力量。所以掌門人一到,我寧可自損鳳尾幫的威風,天鳳堂開大壇處治了一班罪魁禍首,雖是為了維持貴兩派門戶清白,也是我武維揚應該這麼處理。 「但是掌門人親跟目睹,我為得振幫規,主持正義,本幫中卻無形中樹下無窮後患。如今庵主竟自這麼強人所難,我鳳尾幫真個在這種時候令內三堂香主親至碧竹庵負荊請罪,江湖道以及我鳳尾幫壇下一百余舵弟子,定認我武維揚被庵主的鎮海伏波劍、沙門七寶珠所威脅,不得不這樣。那還不如我武維揚在敝幫祖師前自行請罪,解散龍頭總舵把鳳尾幫自行消滅,免得為西嶽派行道江湖的障礙。庵主未免責人過苛,恕我武維揚不能領命。」 天南逸叟武維揚這麼答覆出來,兩下就算完全弄僵,無法下臺。這時湖南武士黑煞手方沖,卻高聲說道:「我方沖既然參與這場盛會,我可不能袖手旁觀,叫你們弄成僵局。武幫主、淮陽派掌門人王老師、西嶽派掌門人慈雲庵主,各有一番詞嚴義正的理由,所說的情形恐怕誰也不肯讓步。我們江湖道中人爽快的還是說江湖道上的話,無論什麼事,終歸得有個了斷,就是席頭蓋子的事,也得有個解決。叫我方沖看現在的事,不如大家先把本身所爭執的辦法先放在一旁。今日淨業山莊所到的人物和鳳尾幫一般老師父們,除了我方沖這無名小卒,不足掛齒,真可以說是龍虎風雲之會,老師父們全有一身絕技,這種盛會離開淨業山莊,恐怕難找第二回。我方沖想這正是以武會友的好機會,凡是參與這場盛會的人,當然願為個人的友好幫忙,我們何不以強弱勝負替淮陽、西嶽派、鳳尾幫解決是非?那一來兩下裡各憑武學,來解決牽纏,豈不直接痛快麼!」 湖南黑煞手方沖的話未落聲,那位雙環名震遼東的活報應上官雲彤,卻擎著旱煙袋哈哈大笑道:「我倒真個覺著這位方老師的話,一針見血,直截了當。我們這麼樣倒是十分痛快,咱們三句話別離本行,賣甚麼吆喝甚麼,我們還是以武功分強弱,倒是痛快。武幫主,你還是爽爽快快的就這麼辦吧!我上官雲彤願意捨命陪君子,和諸位老師父討教討教,免得令在座的老師父,懷著一腔熱望而來,敗興而返。武幫主,這件事毋用遲疑,就這麼辦吧。」 這時天南逸叟武維揚臉上顏色略緩和了些,在上官雲彤的話說完了,隨即起立說道:「老師父的指教,我武維揚焉敢不遵?王老師的責難,我亦不便再以巧言置辯。只是事情是否就象王老師所說的完全由於敝幫這邊促成,公道自在人心,將來是非,自有公論。這次我武維揚請兩位掌門人,到十二連環塢的意思,我絕沒懷著誅除異己、獨霸武林的野心,也絕沒敢生把兩派的領袖,誘入十二連環塢一網打盡的惡念。何況我武維揚尚還有自知之明,我雖然幼習武功,稍得師門心法,可是若與武林中一班負異傳挾絕技的奇人相較,實有天淵之別,我焉能作那種妄想? 「只是淮陽派掌門人王老師的三十六路擒拿,和他別具異傳的大鷹爪力,為內家不輕傳不輕見的絕技,西嶽慈雲庵主的鎮海伏波劍與沙門七寶珠,均為武林中絕頂功夫,是我武維揚久已嚮往的絕技,我倒是早懷著一親教範之念。所以我這次是竭力想和老師父們親近親近,可是絕沒懷著仇視之心。我武維揚要是把一班高貴朋友,請到我十二連環塢中以非禮相加,叫江湖道的朋友們,更看著我武維揚是何如人也。王老師和方老師的盛意,恕我武維揚不敢從命,若是方老師父對於淮陽西嶽兩派的老師父們,作武功的請教,我武維揚也不便阻攔,那只有請老師父們自便了。」 鷹爪王這時聽到武維揚這種話風,十分可恨。他明是安心想這麼辦,偏偏還要矯揉造作的,不肯從他口說出以武功解決,這是多麼可恨的情形。遂冷笑著向武維揚道:「武幫主,我王道隆早已說過,無論如何,今日淨業山莊一會,是我們最後一面,我們不要盡講些浮泛的空言。武幫主若是沒有圓滿的答覆,那麼只好向武幫主告辭,我們要立時退出十二連環塢了。」 這時那少林僧金剛指慈慧禪師一旁答道:「武幫主,我看以武會友,正是武林中常有的事。何況今日淨業山莊聚集了一班江湖異人、風塵俠隱、負異傳、挾絕技的就有不少位。這種武林名家集于一堂,為身列武林難得的遇合,誰再把這種良機放過,豈不是至愚?武幫主,何必過形拘執,老衲正要向幾位挾絕技的同道印證印證所學,這次淨業山莊一會,為大江南北武林中平添不少佳話呢!」 天南逸叟武維揚忙答道:「老禪師竟有這樣興致,武某不便固執,只是這麼一來,不知者定要疑心我武維揚倚仗著十二連環塢,對待武林老師們過形放肆了!恭敬不如從命,我們既已決定,更不必忙在片刻,請老師父們各自儘量。我武維揚還要恭敬一杯,預助老師父們動手時,仍要顧念到江湖道的義氣,以點到為止,仍然能夠保全兩下友誼,就是武某之幸了。」 兩下裡這一說翻,誰還吃的下去,不約而同的全離座起立,兩下裡要互顯身手,一決雌雄。鷹爪王因為武維揚偌大的人物,竟自言不由衷,本該還向他交代幾句的,只是心存卑視,遂緘口不言,也同時起立。 追雲手藍璧突然說道:「慢來!我藍老大還有點不放心的事,要向武幫主請示。其實凡事全有我們掌門人主持,用不著我藍老大多管,不過我這人,就有個死心眼的毛病,我恐怕人心隔肚皮,到時候一個三心二意的,我們這種死心眼的人,辦死心眼的事,誰也別含糊辦事。我看下場子以武會友,不過是說著好聽,究其實還不是誰比較下了,誰就得認敗眼輸,江湖上只有任他人稱雄道霸。我看武幫主不必再說那些客氣話,乾脆的說,咱們兩下裡索性各自打正經主意。我們能否象方才約定的:如若鳳尾幫不能勝我們趕會的人,就請你立時解散十二連環塢,退出浙南,大江南北不准鳳尾幫再開壇佈道。若是我們赴會的人,不能當場取勝,我們也話中前言,絕無後悔。我們還不僅大扛南北不來傳徒行道,我們定要把清風堡綠竹塘也解散。我們弟兄和掌門人遁跡天涯,絕不再在武林中稱名道姓。重立淮陽派,再入綠竹塘,那是將來的事了,我的辦法絕無絲毫不公允的地方吧?」 這時天南逸叟武維揚聽到這位追雲手藍璧單刀直入的要自己的回答,略一沉吟,憤然說道:「既是藍大俠這麼逼迫武某,我武維揚要是再不爽快遵命,也太教老師父們看著我武維揚太沒有江湖道的氣節了,好!咱們就這麼辦吧!」 追雲手藍璧道:「大丈夫一言出口,駟馬難追!咱們當眾說穿了,誰也不能反悔了。」 天南逸叟武維揚含怒說道:「藍大俠,武維揚不才,也忝掌著鳳尾幫一百餘舵,就沒這麼敢藐視武某的,藍大俠難道目我武維揚是反復無常之輩麼!」 鷹爪王見追雲手藍璧的話,過形逼人特甚,忙接著話風答道:「武幫主,彼此全是江湖道中人,請不用多說,我們就這樣辦吧!」 說到這裡,也不再候武維揚答話,轉身向上官雲彤、中州劍客鐘岩、老鏢師鄧謙、柳逢春等一班助拳的朋友們拱手讓道:「眾位老師父們,也毋庸再客氣,我們正是和一班武林名手相會之時,請老師父們到前面,諸位請。」 隨又向西嶽俠尼道:「庵主,咱們也走吧!」 西嶽派這邊僅是俠尼師徒五人,和泗水漁家簡雲彤。這次凡是赴會的人,全是各帶著隨手兵刃,幾位淮陽派的長一輩和俠尼的兵刃,全是門弟子們給背著。這時鷹爪王見上官雲彤也不向武幫主那邊客氣,昂然擎著大旱煙袋徑向淨業堂的門外走。鷹爪王向武維揚和青鸞堂香主天罡手閔智、金雕堂香主八步凌波胡玉笙一拱手道:「恕我等不客氣了!」 武維揚和兩位香主抱拳說了個「請」字。這時那天鳳堂香主歐陽尚毅匆匆從外面走進來,徑趨龍頭幫主面前道:「本座覆命,石靈璧已照壇諭,交付刑堂處置後派赴鹽倉。」 武維揚只說了個「好」字,隨向歐陽尚毅一擺手道:「我們恭請赴會的老師父們,到前面賜教了。」 歐陽尚毅忙退到自己的座位前和幫主一樣,全是拱手躬身的往外讓鷹爪王等先行。這時連福壽堂的八位香主,也全是挨次往下排著,躬身致敬。要看鳳尾幫對於赴會的人這番禮貌,叫你挑不出一點不是來。直容鷹爪王和西嶽俠尼已快走到門口,這才率領著內三堂的香主們往外走。依然是由福壽堂的香主們在稍後一點,最後是各舵舵主,這一班鳳尾幫的龍頭幫主座以下的香主、舵主、以及各執堂、刑堂、禮堂老師們全在兩旁讓著,一同來到了前面抱月式的回廊,仍然是分南北兩面落座。 鳳尾幫是沿著回廊往南排下去,仍然是一班賓朋在前面列座,淮陽和西嶽兩家的掌門人也是請仗義的賓朋往前座,往北挨次排下來,是兩位掌門人和幾位長輩的師父們。這裡除了淮陽派掌門人鷹爪王和那燕趙雙俠,以及上官雲彤輕易不動兵刃的,象燕趙雙俠和上官雲彤全是短兵刃、軟兵刃,隨身攜帶。那西嶽掌門人和萬柳堂的鎮海伏波劍、地煞潛龍劍,金刀叟的金背刀,中州劍客等刀劍,全由兩派的門弟子背著,各站在老師父們的身後。 那所有座位,前文已說過,一色的竹制幾椅,每人一幾一椅,製造的既樸素、又古雅;落座之後,由鳳尾幫這裡的執堂師們獻茶。獻茶的是天鳳堂所見的那班值堂弟子們,全是不差上下的年紀,全是一色的衣裝,全是不過二十歲的少年,每人一口朱漆描金盤,裡面托著四隻細瓷蓋碗,一個個從南北面花棚後轉過來,步履矯捷。只看他們送茶的情形,就知道這班少年弟子,全是曾經得武功的真傳。盤中的茶盞,蓋兒全是斜錯著,走的雖是那麼快,瓷蓋是紋絲不動,獻茶畢仍然分兩行退入花棚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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