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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一


  ▼第一百二十四回 武場初開 猛左恒鐵掌挫敵鋒

  左恒這一出來,淮陽派中人知道他底細的,無不吃驚!因為這種場合是兩下爭榮辱,決生死的時候,雖是已經說明先令弟子們隨便露露本門的功夫,可是也不能叫這樣傻頭傻腦的頭一個兒下去。不論輸贏勝負,總算與淮陽派的臉面有關,許多人這麼懷疑著,全想著續命神醫萬柳堂必要把他叱責回去。哪知左恒這時已走到掌門人前施了一禮,又向師父萬柳堂道:「師父我下去和他們招呼一下,我要是輸了師父可接著我。」

  續命神醫萬柳堂板著面色說道:「不用多言,既有膽子敢下場子,你還問我作什麼?去吧!左恒,只許你和人過拳腳,不准動兵刃,明白嗎?」

  說到這裡,向雙環鎮遼東上官雲彤瞥了一眼。這江湖怪傑只是微微含笑的看著場子裡,鷹爪王見萬師弟竟沒十分攔阻,驀然想到此子雖聰慧不足,可是萬師弟一手教出來的,現在既是他本師全不攔阻他,或許此子有什麼勝人之處,也未可知。遂向左恒說道:「左恒,你既然願意下場子,在鳳尾幫的老師父們前領教,很好!我盼望你不要辱沒了師門的威名才好,去吧!」

  左恒本來就不會說話,此時抱月回廊上三派的老少群雄坐著的、站著的,不下百余人,全瞪著眼看著他,更是任什麼說不上來了。聽到掌門人這一叫他下去,巴不得的立刻答應了聲,轉身走向外面。下了抱月回廊的臺階,往平坦的細砂地上走來,自己也不知站在哪裡合適,往前走了十幾步,覺得動手足亮開式子了,轉身來瞪著眼往抱月回廊上看著。這時候應該有一番交代的話,請人家鳳尾幫的老師父賜教。可是他只是愣著不動,鳳尾幫一於匪黨無不竊笑。左恒見自己到了場子裡,人家並沒跟下人來,遂不耐煩的向鳳尾幫這邊招呼道:「喂!你們誰下來跟我左恒練一趟,別耗著呀!」

  左恒這一發話,又惹得幫匪一陣嘩笑!

  天南逸叟武維揚是久經大敵的老江湖道,在先前本沒在淮陽西嶽一班少年弟子們身上注意,趕到左恒一出來,驀然間也是一怔!忽的想到以淮陽派偌大的威名,焉能隨便叫一個傻小子出場,仔細一看左恒的眼神,兩太陽穴,已知此子身上有真功夫。此時見本幫一班舵、堂掌師竟有笑出了聲的,不禁雙眉一蹙,怒目向眾人瞬了一眼,隨即說道:「現在淮陽派門下左師兄,賞臉下場子賜教。這位左師兄為乾山萬老師的高足,為淮陽派第三代弟子,我們主壇各堂舵主,不能夠隨便出場,外壇巡江各舵,有願下去和左師兄領教的,只管下去。」

  天南逸叟武維揚的意思是,暗中用話指明了人家出場的可是門弟子,凡是掌主壇正舵的,不要貿然出場。贏了人家,落個以大壓小,輸給人家,栽的跟頭更大。這時有守雁蕩落雁峰舵主金勇,是由昨天調進來的。他原來是湖南鐵鷂子張洪的門下,鐵鷂子張洪是湖南下五門綠林中第一把能手。這金勇會些小巧的功夫,因為好高騖遠自命不凡,在江湖道中栽了兩次跟頭,被鐵鷂子張洪逐出門牆。他遂投在鳳尾幫中,就派在雁蕩山卡子上充了一名守卡子舵主。平日無事,與一班同幫的弟早們說些狂言大話,盡是他自己當初在江湖道上做過多少驚人的事業。只是鳳尾幫的門規極嚴,雖是守卡子,一向沒有事,可是他也不敢鬧甚麼意外的事。

  這次淨業山莊之會,武維揚因為已經有人生心內叛,所有主壇附近水陸各舵,不重要的地方,全調進十二連環塢。金勇一見主壇有這麼多的能人,自己不禁平日的氣焰,矮了一半。本想無論如何在龍頭幫主面前多少也露兩下子,往後也有巴結三堂的希望。及見這麼些能人在頭裡,自己哪還指望著露這份臉,趕到淮陽派中出場的竟是傻小子,心說:「這可該著我金勇走運,這種便宜事不撿等甚麼!」

  遂在龍頭幫主話一落聲,立刻從末後的同幫弟兄搶出來,走到當中,向上說道:「外壇落雁峰掌舵弟子金勇,願下場和這位左師父領教領教。」

  天南逸叟武維揚道:「願意和這位左師兄領教很好,你不要輕視這位左師兄,他既是乾山萬老師的高足,定具非常身手,更要明白這是以武會友,點到為止,不得擅自傷人,去吧!」

  落雁峰舵主金勇答應了聲,立刻又向淮陽西嶽掌門人一拜,轉身走出抱月回廊。這落雁峰舵主金勇年不滿三十,生得好一份「賣相」!抱月回廊中早把長衣抖去,這身疾裝勁服越顯得英挺。步到場子中,見傻小子左恒怔呵呵的那種神情,只是忍著笑,離著左恒有丈餘遠,停身站住。傻小子沒等這位落雁峰舵主金勇發話,卻等得不耐煩的招呼道:「喂!咱們兩人招呼一下子,你可估量著,我左恒手腳上沒准,要是有個磕著你、砸著你的,可別怨我手底下沒交情。」

  金勇一聽,這滿不叫外場話,哪有一照面,先跟人交代這些個的!可是龍頭幫主已當面交派我,叫我點到為止,不得任意傷人。這小子他倒走了前步,該著只許我挨揍,不許我動他,先把話堵住,沒有這麼冤的事,我也得先把話墊上。遂含笑說道:「左師兄不用客氣,你是名震江湖乾山萬柳堂老師父得意的弟子,手底下那會沒准?我金勇不過會幾手莊稼把式,沒有什麼真功夫,將來給左師兄熟熟招,請左師兄多多指教。不過誠如左師兄所言,動手過招,誰也難免有個收招不住,倘有失手之處,還望左師兄多多原諒!」

  左恒嘻嘻一笑道:「沒有那麼些說的!我這人不會說話,你們老頭子派你來和我動手過招,乾脆比劃上看,我小子就是不會嘴把式。來呀!咱們說幹就幹,我師兄常常說我,破車別礙好道。喲!慢來,你這和我一羅嗉,險些把要緊的事忘了。你可聽明白了,要是肉糟骨脆,可千萬另換別人,回頭把你整個腿折胳膊搭拉,怪沒意思的,金夥計,對不對?」

  金勇忿然作色的說道:「左師兄,這裡當著多少位成名的老師,不是我們笑談之地,左師兄有本領自管賜教。」

  左恒仍是嘻嘻的笑著向金勇道:「來呀!你就只管招呼。」

  說完這話。仍然是大馬金刀的兩手往下一搭拉,兩眼只看著金勇。金勇見左恒也不按拳家的規矩開門立式,遂打定主意,索性早把這小子打發回去,免得惹人討厭。遂向左恒一拘拳道:「左師兄請發招吧!」

  左恒道:「沒那麼練過,你不會發招麼?」

  這一來不用動手,行家裡已看出左恒的本領比金勇高。這樣傻頭傻腦,他竟懂得拳經的真傳,以逸待勞,以靜制動,更有他那種不開門不立式,正是先天太極圖,這是拳家的上乘。金勇乃是下五門綠林的傳授,又兼沒把左恒放在眼裡,自己此時一心一念的想把左恒擠下了,自己在人前顯銳,鳳尾幫中稱雄。見左恒不肯發招,遂說了個「好」字,雙掌一分,一塌腰往前一聳身,已躥到了左恒面前。金勇腳底下這份輕快,倒也受過真傳,腳尖一點地,身形已欺近了左恒,右手駢二指往左恒面上就點,那左恒是紋絲不動,直容金勇的指尖已到,微一晃頭,金勇的二指點空,左恒雙掌這時才暗暗從下往上合攏,金勇見左恒竟自能沉著應付,立刻以虛為實,猝然右掌往回一撤,雙掌齊發,用十成威力往左恒華蓋穴便打。這種雙照掌也真厲害,勢子又勁又疾,掌風已然接近。卻不料左恒雙掌已翻上來,往金勇的兩臂當中一穿,嘴裡也不閑著,卻喊了聲:「這手不算。」

  左恒的雙掌往外一分,金勇只覺得被他掌緣搭上的地方,痛徹筋骨!只想這一來非傷在傻小子掌下不可。

  哪知左恒並沒變招,把金勇的雙照掌分開,竟自猛的往回一撤招,身形斜轉,往左一個盤旋。金勇又覺得左恒武功還是嫩得多,若是趁勢發招,自己非傷在他的掌下不可,氣往上一撞,勇氣又生,自己的腳下也往右斜退了兩步,見左恒也圈過來,心想:「這小子手底下似乎很有兩下子,我別上他的當。」

  精神一提,兩下裡又欺近了。金勇橫著往前一探步,甩掌往左恒的背後,心說:「你還往哪裡走?」

  「嘿」的一聲,雙掌是斜劈華岳,往左恒背上砸來。「呯」的一聲,雙掌打個正著,這一來金勇的苦可就吃大了,因為左恒這種功夫,最能克陽剛之氣,最怕陰柔的內家掌力。這時金勇雙掌往左恒背上一落,「哢喳」一聲,金勇的雙腕子全折。左恒覺出這小子用的十成力,心說:「這叫活該!」

  猛然往起一震,喝聲:「去吧!」

  把個落雁峰舵主給摔出數步,仰跌在地上,面如金紙,已疼暈過去。這一來,立刻把抱月回廊上一班輕視左恒的群匪震住。有本幫刑堂師率領麾下一班矯健弟兄,搭過一張軟床來,方要動手往地上搭金勇,那抱月回廊有人喊道:「吳老師別動,金舵主雙腕已折,若是把骨環給錯大發了,就不易接了!」

  說話的人是一位執堂師,口中這麼攔著,已然走下抱月回廊。這時又由裡面走出一個少年,是在龍頭幫主身後執役的,站在回廊的臺階上,向下招呼道:「刑堂吳老師,龍頭幫主有諭:金舵主骨節已受重傷,特賜八珍接骨丹三粒,帶回刑堂,在一個時辰內須為他接骨醫傷,不得延誤。特許金勇在總舵休養十日,趕回落雁峰效力,不得有誤。」

  這名執役少年說完了話,立前轉身退回回廊。這裡刑堂師們已然另喝來兩名服役的匪黨,四個人各自分托著這位落雁峰的舵主,輕輕的搭起來。兩個人托著被傷的腕子,雖是這麼加著小心,可是這已折的骨節哪還禁得住再動?立刻把個金勇又由昏迷中疼得慘叫了一聲,仍然暈過去。

  那一干執役的幫匪,手腳非常敏捷,把金勇搭了出去,這裡傻小子左恒把金勇摔傷之後,竟若無其事的只站在那裡看熱鬧。直到把金勇搭走之後,這才想到自己還得接著幹。上官老師說給自己,要想給淮陽派露臉可不能只傷一個,要動手就得拾掇他們三個五個的。此時見把受傷的已然搭走,抬頭往抱月回廊上看了看,看掌門人和師父們全沒怪罪自己,再看一班師兄弟們,一個個全向自己含著笑,左恒越發把膽子放大了,向回廊上招呼道:「喂!我說你們還有敢下來和我招呼的沒有?有那禁打禁砸的,長得結實的下來,咱們招呼兩下子,好讓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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