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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三


  萬柳堂說了這兩句話,也不再理洪玉濤。這時司徒謙等已過來,萬柳堂道:「把左恒架到廊子裡,叫他靜坐半個時辰就行了,只不許他隨意行動。」

  司徒謙等答應著,把左恒架了進去。這裡續命神醫萬柳堂奔到侯玉身旁,見侯玉面如白紙奄奄一息,傷勢之重,已達到極危險的地步。這時匪黨中執役的已把熱水取來,所有一旁侍立的匪黨,無不緊皺眉頭,認為這種傷勢,到了這種地步,只怕沒有多大指望了。續命神醫萬柳堂先摸了摸侯玉的脈息,然後把衣服解開看了看傷處,見肋骨已折,自己也不禁皺了皺眉頭。遂從囊中把自己在乾山歸雲堡配的金瘡鐵扇散拿了出來,這時巡江九舵主侯玉的牙關已緊,又是在把式場子裡,手底下用甚麼全不便,萬柳堂用右手把侯玉的下頰托住,用左手輕輕把兩頰的骨槽給揉了揉,右手輕輕一托,把下頰給解下來,口自行張開。

  萬柳堂以敏捷的手法,把藥瓶子口送到侯玉口邊,把金瘡鐵扇散倒在口內,跟著把匪黨們送來的熱水給倒在口中,趕緊把骨槽給合上。這時有鳳尾幫掌刑堂老師海鳥吳青,從刑堂料理完斷眉石老么回來,知道本幫連著有兩位舵主受傷,自己趕緊帶著兩位醫傷的能手趕到。見本幫的受傷人,竟由淮陽派萬柳堂當場醫治,自己深為不快。遂向前打著招呼道:「敝幫侯舵主當場受傷,這是他武功不到,學藝不精,不度德不量力,咎由自取,應由本幫自行治療,怎倒勞動起萬老師來?還是把他交給我們帶走,自己治療吧!」

  續命神醫萬柳堂微微一笑道:「吳老師,不要以為萬某多事,萬某是以人命為重,此時沒存著敵我之分。因為侯舵主被小徒重手所傷,只要稍一耽擱,再容他噴出第二口血,就是有續命的金丹也無能為力。現在我已給他服下藥去,少時請吳老師把他帶走,把他安置在穩妥的地方,再給他把接骨丹服下去,用手術把肋骨給合上,必須靜養四十九日才能復原。萬某不才,略懂得一些醫術,在吳老師面前,可稱得是班門弄斧,不過念在江湖的道義和練武的不容易,才敢這麼冒昧,望吳老師還要多擔待吧!」

  海鳥吳青先前還不清楚那侯玉的傷多重,只知道受重傷,所以一來到見由敵人代庖,覺著有掃鳳尾幫的面子,此時已看出侯玉的傷勢已經生死須臾,萬柳堂的話,又說得軟中有剛,不由鬧了個面紅耳赤。萬柳堂此時更不願聽他再說什麼,跟著說道:「吳老師,我萬柳堂是以救命的心來救人,信也罷,不信也罷,請你趕緊把侯舵主帶走吧!」

  說到這裡,更不容幫匪們動手,自己一俯身,兩臂一伸,右手向侯玉的項後,左手向侯玉的兩腿下,輕輕把侯玉給托起,喝令擔架軟床的匪黨把軟床抬起,萬柳堂這才把侯玉輕輕給放在了軟床上。這一來受傷的除了頭腳略動外,中盤絲毫沒有震動。刑堂師海鳥吳青又是慚愧,又是折服。續命神醫萬柳堂向囊中取出一劑接骨丹,交給海鳥吳青,只說了聲:「請吳老師照萬某所說去醫治,侯舵主或還保得命在。」

  說罷轉身徑回抱月回廊。這時天鳳堂香主歐陽尚毅已然奉命降階相迎,回到抱月回廊上,龍頭幫主天南逸叟武維揚也站起來,抱拳拱手道:「萬老師,以武林道義來救敝壇下,叫武某感謝不盡了!萬老師的醫術通神,尤令武某五衷欽佩,萬老師太辛苦了!」

  續命神醫萬柳堂並不落座,只站在自己的座位前,向武維揚道:「武幫主不要過獎,萬某略明醫術,所以不嫌冒昧來為貴幫刑堂老師們代庖,不見責萬某多事,已是貴幫老師父們寬宏大量,哪還當武幫主的感謝二字。方才那位老師父下場子要和已受傷的劣徒較量的,恕我萬柳堂眼拙,不知他職掌哪一壇,貴姓高名?請武幫主給指引指引,萬某有兩句話要向他請教。」

  天鳳堂香主歐陽尚毅,知道這位乾山萬柳堂不肯放過巡江主舵淨江王洪玉濤那個碴,知道這位續命神醫萬柳堂實不是易與之流,遂不等龍頭幫主答話,忙代答道:「萬老師,方才犯壇規下場子失禮的,是敝幫巡江主舵洪玉濤舵主,方才受傷的侯玉是洪玉濤的義子,見他義子受傷過重,性命不保,愛子情深,才有那種冒昧舉動,萬老師還要加以原諒才是。」

  萬柳堂忙答道:「歐陽香主,說哪裡話來?萬某焉敢對貴幫老師加以責難,不過萬某的舉動,也一時的冒昧失禮,所以才要向洪舵主解釋幾句話,歐陽香主放心吧!」

  萬柳堂說話間,目光一瞬,已看到了那巡江主舵洪玉濤坐在第十一座,遂向他拱手道:「洪舵主,萬某有幾句話要向洪舵主前申說,請洪舵主要原諒我萬柳堂的冒昧。」

  淨江王洪玉濤已被武幫主申叱,忿忿不平的坐在那裡。明是看著義子侯玉生死莫蔔,可是限於壇規,竟不敢隨意出去察看。此時聽到萬柳堂向自己說話,遂怒目相視的答道:「萬老師,有什麼高論,自管賜教,洪某洗耳恭聽。」

  續命神醫萬柳堂道:「洪老師,我們全是練武的,應該知道武術固然能防身禦侮,可也正是殺人的利器,只要動手發招,就不易得到兩全。這次敝派來到十二連環塢,踐約赴會。不得已,兩下裡要以武功來印證印證所學,只是動上手難免失手收招不住,拳腳下傷人。不過在座的全是久經江湖的武林前輩,眼裡頭全看得清楚是動手失招,或是心存惡念,小徒與貴幫金舵主、侯舵主動手的情形,眾目之下,諒還瞞不過大家去。

  「我淮陽派門下,絕不准弟子們任意傷人,小徒身上雖有鐵布衫的功夫,也絕沒敢遽然炫露。可是金舵主一照面就往致命處下手,致使小徒不能不加以反擊。趕到那位侯舵主動手時,既已深知小徒有橫練的功夫,卻只揀那不能接受掌力的地方下手。以他兩人而論,既無深仇又無宿怨,侯舵主遽施辣手,要把小徒當場置之死地,小徒在已遭他毒手之下,才以最後餘力,把侯舵主打成重傷。這件事以洪舵主的武功經驗不會看不明白,侯舵主那一掌要是打實了,不僅萬某十幾年辛勞毀於他一掌之下,只怕小徒此時早已廢命。這種動手情形,在他兩人還可以是一時意氣用事,而在洪舵主則身在武幫主領導之下,又掌著巡江十二舵,竟要和已受重傷的小徒,作決死的較量,未免失當。萬某話已說明,洪舵主要是心有未甘,我萬柳堂身為左恒的師父,願代劣徒受責,洪舵主肯賜教麼?」

  這位巡江總舵主洪玉濤被萬柳堂這番話,問得臉上一紅,跟著說道:「萬老師既然認為洪某的措置失當,洪某已不便置辯,萬老師要是肯賜教的話,洪某奉陪。」

  說著話,就要出來向幫主討命。這時有鳳尾幫的來賓黑煞手方沖站起來說道:「萬老師的話,未免有些不合的地方。我們既知道是殺人的利器,那伸手過招,手底下能夠取捨自如,收放如意,那得武功練到爐火純青的,才敢那麼講。象他們已下場子的,諒還談不到這種境地。那麼侯舵主掌傷令徒的要害,也是偶然的事,我們還加以心存惡念四字,未免近於苛責。要是這麼說下去,那就未免叫別人不好再下場子比較了。方某久仰萬老師的威名,三十六路擒拿手與貴派掌門人齊名,方某趁今日的機會,在萬老師前領教領教。」

  萬柳堂尚未答話,雙環鎮遼東活報應上官雲彤一聲狂笑道:「萬老師這是你徒弟招出來的禍,你接著吧!你徒弟有橫練的功夫,人家方老師有黑煞手,專打十三太保橫練的陰柔掌法。這可沒有別人的事,徒弟惹出來,師父去搪。好在你受了掌傷,自己有好藥去治,用不著我們替你擔心了!」

  上官雲彤這幾句話,一半是向萬柳堂打招呼,叫他提防著此人的陰手黑煞掌厲害,一半是給兩人扣實了,誰也不能再說了不算。黑煞手方沖卻惡狠狠的瞪了上官雲彤一眼,萬柳堂欣然說道:「萬某此來原是為多認識幾位武林名家,這是求之不得的事!方老師咱就下場子談談手,叫萬某也見識見識方老師的掌力。」

  黑煞手方沖說了個「好」字,立刻從座中走出來,向天南逸叟武維揚一抱拳道:「武幫主,方某不才,願在萬老師面前領教,武幫主可許方某在貴場獻醜麼?」

  天南逸叟武維揚忙站起來答禮道:「方老師肯賞臉在敝場一顯身手,這是最難得的事!武某願方老師和萬堡主各以絕技令武某一開眼界,方老師請吧!」

  續命神醫萬柳堂也向掌門人鷹爪王施禮道:「師兄,小弟到場子裡和這位技擊名家領教幾招,小弟武功淺薄,說不定就許貽門戶之羞,師兄還得給我接後場。」

  鷹爪王含笑答道:「萬師弟太客氣,我們只抱定以武會友,點到為止就是了。」

  續命神醫萬柳堂複向活報應上官雲彤等一抱拳道:「萬某有僭了。」

  複向黑煞手方沖道:「方老師請!」

  這才一同走向場中。這兩位全是江湖成名的人物,這一下場子,群雄十分注意。萬柳堂卻了兩步,往下垂手背南面北一站。黑煞手方沖見人家已然走在自己頭裡,只得往北面一站,向續命神醫萬柳堂道:「萬老師太客氣了,那麼萬老師請賜招吧!」

  續命神醫萬柳堂說了聲:「恭敬不如從命,方老師請。」

  萬柳堂一抱拳,立刻按本門行拳立門戶的規矩,兩手先往下一垂,腳下步眼一動,兩腳微錯,成了不丁不八式;左足在前,右足在後,兩臂往上一圈,左掌當胸,右掌抵觸;吸腹挺胸,三尖相照,氣靜神寧,固若磐石。湖南黑煞手方沖以內家劈掛立掌式進招,猱身而進,口中卻說了聲:「萬老師恕方某無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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