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鷹爪王 | 上頁 下頁
三五五


  這時胡香主和吳青已經全翻到上面,只見這花棚的當中幾乎被砸塌了,一個黑布的袋子,撲在花棚的頂上。海鳥吳青道:「胡香主,這是什麼?」

  這時這黑布袋已經蠕動,胡玉笙搶步向前俯身一摸這布袋時,裡面竟發出微微呻吟之聲。胡玉笙目光一瞬,「咳」的歎息了一聲,向海鳥吳青說聲:「把她捉下去。」

  海鳥吳青看出胡香主臉上變顏變色的,看出這其中已有文章,自己不便細問,趕緊把這布袋子提起,走到花棚邊上。天鳳堂香主歐陽尚毅已然飛縱到花棚上,是刑堂師海鳥吳青提著一個青布袋往下邊去,方要問是什麼事,海鳥吳青才要答話時,胡玉笙已然趕過來說道:「歐陽大哥,不必再問。這個布袋子就是我龍頭幫主丟人現眼的東西到了。大哥你趕緊搜一下子,咱們弟兄這十二連環塢眼看著就無法立足了。」

  歐陽尚毅道:「好!胡二弟,你下去了結這段事,事已至此無須再存顧忌,各盡各的力量吧。我倒要看看什麼人這麼藐視我們弟兄!」

  說罷縱躍如飛撲向迎門的假山樹叢一帶。

  胡玉笙業已從花棚上下來,跟隨在海鳥吳青身後,低聲囑咐道:「把布袋擱在抱月回廊下,聽我的話風動手。」

  海鳥吳青此時也覺得十分可疑,這件事真有些令人難以思索了,來到抱月回廊前胡玉笙只是沉著面色向吳青道:「把布袋子口打開。」

  自己卻轉身站在頭裡把抱月回廊那面擋住,乘著一轉身的工夫,打了個手式,向吳青低聲說:「要是這個孽障,慢著點給她褪布袋。」

  海鳥吳青會意。把布袋口的繩子扣打開,赫然入目是散亂烏雲,一張紅撲撲的清水臉兒,正自一皺眉頭,一雙惺忪醉眼,黑長的眼睫毛一動,一泓秋水似的雙瞳,正和海鳥吳青的目光一碰!「哎喲」的一聲嬌呻,海鳥吳青不覺怦然心動,心頭跳個不住。可憐海鳥吳青,以一個昂藏的江湖豪客,竟在此日此時註定了他一生的命運完全要斷送在這淫孀妙目之中,落個身敗名裂,骨化形銷,與淫孀同歸於盡,這正是佛家所說的孽緣孽債。嚇得海鳥吳青竟自把布袋口又蓋上。

  金雕堂香主胡玉笙一轉身,向抱月回廊上龍頭幫主道:「金雕堂胡玉笙報告,曾奉龍頭朱劄壇諭,凡屬本幫壇下弟子一律奉行,嚴拿曾掌涼星山西路十二舵糧台舵主陸羅錦雲,現在因為不易逃出浙南,竟有江湖同道把她擒獲,送進淨業山莊。現在嘉賓滿座,這種背叛幫規,罪在不赦的惡人,幫主勿庸再審問,把她交付刑堂處置了,以正幫規。幫主可能允許本座的請求麼?」

  天南逸叟武維揚一聽胡玉笙的話,知道他是要為本幫來保全臉面,自己何嘗不願意這麼辦,忙答了一聲:「好!」

  他剛要令沈阿英領竹符處置,忽的淮陽派這邊有人發話道:「武幫主,請你暫且把成命收回,我有一點事情請求,請你要俯從我們的意見。」

  天南逸叟武維揚一看發話的,竟是淮陽派中最難惹的追雲手藍璧,武維揚忙答道:「藍大俠有什麼事賜教,自管講,不要客氣!」

  追雲手藍璧帶著輕屑的口吻說道:「武幫主,我們身入淨業山莊,是身居客位,你們貴幫的事我們不應管也不應問,只是現在情形可不同,我們所來的人有的隨著到的,有的因為散在各處,就許後趕了來的,最令我們擔心的是我們俠義柬曾請到一位老英雄,這位老英雄接到俠義柬,曾給我們帶來信息,說是率領著他得意門徒趕奔浙南樂清東坪壩和我們會合,只是直到如今並沒見這位老英雄到來。這位老英雄是言而有信,既已答應我們到這裡來,中途雖遇見再重大的事也不肯去多管,定要實踐約言,只是我們來到這裡,竟沒有他師徒一點消息,現在我們身入十二連環塢,對於這位好朋友音訊渺然,現在突然在淨業山莊有人扔進這麼個布袋來,我們頗有些疑心,是否就是我們那位老英雄,我們得看看。現在我們不敢拿好朋友當了活冤家,可是深怕別人拿我們當了活冤家。這沒有別的,任憑布袋中裝的是什麼,我們也得看看,武幫主你就多包涵吧!」

  在追雲手藍璧的話聲未落中,也不知哪一位,竟說了聲:「藍老大要認親。」

  追雲手聽著發話的好似那子母離魂圈成名的活報應上官雲彤,趕到看他時正在拿著那大旱煙袋在裝煙,情形上看,連自己和武維揚說話全沒聽見似的,旁邊所坐的一班武林同道,有的差點笑出聲來。追雲手藍璧好生氣憤,自己吃了這個啞巴虧還不出話來。天南逸叟武維揚聽了追雲手藍璧的話,哈哈一笑道:「好!藍大俠說的極是。本來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別人安的什麼心腸,這真難說。藍大俠要看看布袋中人,這容易。」

  遂向抱月回廊外的金雕堂香主八步凌波胡玉笙道:「胡香主,藍大俠對於布袋中人已起疑心,我們不便令藍大俠心中不安。把他獻出來,叫藍大俠明白了,也免得我們落人家的責難。」

  八步凌波胡玉笙知道這次的難堪依然是當著人來個十足的,事已到此,只得把臉一板,隨向龍頭幫主答了聲:「遵諭。」

  複向海鳥吳青道:「把這廝架出來吧!」

  海鳥吳青原本就怕這手,這時依然叫自己動手,看胡玉笙的情形,分明是不叫壇下執役的弟兄動她。自己在情急之下,一眼找到抱月回廊中的兩個年歲最小的司香沈阿英、司燭沈阿雄。遂向上說道:「請幫主慈悲派阿英、阿雄幫忙。」

  底下也不解釋。天南逸叟武維揚哪會不明白,凡是本幫稍有身份的全不願親自動手,可又不願叫壇下弟子來動她,恐怕當著淮陽西嶽派有粗暴的舉動,更給鳳尾幫貽羞。這時矮金剛藍和只腮邊帶著冷笑來註定了龍頭幫主。心說:你們這群猴兒崽子,裝傻的是故意裝傻,裝正經的也是一派光明正大,我看你們全是矯情,全是欺詐。藍老大明是問他淮陽幫師徒的事,那老猴兒崽子明是問問所請到的誰,可是他故意不答,此時這海鳥吳青又假撇清,自己不肯動手,任憑你們怎樣乾淨,只這個淫孀蕩婦,就足以要你們這群猴兒崽子的死命。

  沈阿英、沈阿雄弟兄二人雖小,但也一樣懂得一切。聽得海鳥吳青偏偏照顧到自己身上,兩人彼此對看了一眼,只不敢違背幫主的命令,怒目瞪了海鳥吳青一眼,走下抱月回廊,便來到近前。海鳥吳青自己莫名其妙的,今日怎麼這麼沒有一點鎮定力,只往布袋前一湊,心頭只是騰騰跳個不住,只好按著精神,把布袋口張開,向身旁招呼:「阿英,阿雄把她架出來。」

  這兩人一看,竟是個女人!兩人因為年歲小,先前幾年僅是在幫主身旁服役,沒有什麼接觸的事,對於本幫的人,只於在十二連環塢服役的全認識,外壇各舵主每年才有一次朝主壇,多半不知不認識。對於女的,僅聽說西路上有這麼個人,沒見過,現在是聽這兩天主壇中傳說的情形,才略知大概。這女屠戶已犯重大幫規,罪在不赦,此時從布袋口一露出她來,沈阿英年歲大一點,暗罵了一聲:「喪氣!」

  沈阿雄伸手把這女人的左臂抓著,沈阿英只好抓右臂,兩人往起一架,這淫孀的雙臂還捆著,海鳥吳青只好往下給退這布袋,和淫孀是正對面。此時不僅海鳥吳青太以接近她,看著情形不對,連胡玉笙也覺著這死有餘辜的陸七娘情形不對。把她擒入淨業山莊,分明淮陽西嶽兩派中人,故意的想給鳳尾幫中極大的難堪,只是這淫孀絕不是容易對付的,既落在對手手中,也該是狼狽異常,如今她依然是滿面脂粉,一臉酒意,這真是怪事!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