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續鷹爪王 | 上頁 下頁
一四三


  夥計出去後,武維揚才給趙玉川查看傷勢,以左胯上一刀最重,別處的傷痕全沒有多大妨礙,不過這個人三五天決不能行動。夥計送進水來,武維揚親自給他傷痕敷上藥,包紮好,這才問店家,這個地方叫什麼名字?夥計告訴此地叫「丈家圩」,前面這個水塘從我們這個村莊南北全有水路通著縣城,不過這個村莊小,用什麼東西不大方便,可是到縣城沒有多遠的路,你們要是用什麼藥,也就用半天的工夫就可以買回來。武維揚告訴他,自己帶著藥,傷也不重,不過得養兩天。夥計雖則聽武維揚前言不搭後語,可是他看客人不會出什麼危險,所以他也不再說什麼。武維揚告訴他預備兩個人的飯食。

  趙玉川心中是萬分難過,個人帶累得幫主留在這裡耽誤他自身的事,自己反倒十分焦躁。

  武維揚看出這種情形,告訴趙玉川道:「不必存著什麼抱愧之意,這個地方十分僻靜,夜間二次出事時,雖在附近的水塘一帶,可是竟有人暗地幫了我的大忙,匪徒們全被誘走,店家又說出這是一個活水汊子,當時雖是淹死一個,也能夠順流漂走。在白天我也不便再離開此地,黃昏後,我可無法再耽擱下去,不能再照顧你,我給店家多留些錢,你在這裡好好地休養,我的事情倘若有了結果,必來看望你,把你帶走,安置個安全的地方,叫你們現在弄成流離失所,還遭到這種叛徒們的迫害,這全是我一人無能,你就聽我的話,在這裡等候吧。」

  趙玉川到這時也不便再說什麼客氣話了。

  武維揚在這元茂店也是十分謹慎,白天就沒有出去,自己那只船也沒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所以也用不著去照顧它。到了黃昏後,趙玉川的情形很好,武維揚叫店家進來,給他留了幾兩銀子存在店中,告訴店家自己要到松坡塘去一趟,那裡存著自己幾件貨物,得把它運回來,受傷的夥計在店中也好養傷幾天,店家雖則看這兩個客人全是江面上的窮朋友,可是出手大方,武維揚更為得買他的歡心,先賞了他二錢銀子,作為酒錢,武維揚遂離開店房。

  天已經黑下來,自己轉到水坡前柳蔭下,這只小船仍然拴在那。武維揚駕著這只小船,一直地撲奔江口。今夜的風向很好,武維揚是安心今夜要趕到龍山附近,自己一個人若是搖著這只船走,雖則已經過了雙塘口,可是還有二三十里的水程,趕到船轉到江面,立刻把船棚子扯起,船身輕,索性放到江心,這條小船如飛地向前駛著。武維揚坐船在後梢,一手把著舵,一手握著船帆的牽繩,一直地越過零陵渡口一帶。江面上非常寂靜,偶然看到幾隻船,也是黑沉沉的一點燈火沒有,自己這只小船毫無阻礙,沖波逐浪,又出來有十幾裡,這時天色可不早了,總在三更過後。湖南這個地方,武維揚雖則這些年來不常到,可是當年入江南時,兩湖一帶全走過一遭,小地方不認識,可是幾處大山大嶺,還能夠約略記得出,知道越過春陵山,已經又走了這麼一程,大約離著龍山沒有多遠了。

  武維揚因為從昨夜連番出事,這種情形,他這沿江一帶,放出來的船隻一定不少,今夜更是張帆行船,居然沒有什麼阻擋,也沒有遇到幫匪的放哨船,雖說是僥倖,可有些疑心,對於這一帶的情形不合。此時往西南一帶望去,已經看到崗陵起伏,知道離著龍山已近,自己趕緊把風帆落下來,一隻小船桅也放倒,把船避開正流貼著江邊,用力地往前蕩著,武維揚是貼著大江的東岸,往前走就為是躲開西岸一帶,順著江岸下,樹蔭黑暗之處,那船一邊走,一邊打量著對岸的形勢。

  這一段江面很寬,並且不時變轉,附近一帶的港汊子可也多,武維揚船一邊往前走著,時時注意著附近一帶,因為現在貼著江岸,稍有驚動,可以趕緊把船拋掉,竄上岸去,形跡尤其容易隱匿。可是往前出來又有一二里的水程,對面的山勢一段比一段高聳起,不過山的部位離著江邊是很遠,在東岸這邊可以望到山影。武維揚自己一盤算,個人想入龍山探查,決不能走他正式的口門子,向對面江心張望了一下,並沒有什麼船隻,自己趕緊把船頭調轉,為是橫越江心,把這小船蕩到江西岸,找個地方把船隻隱蔽好,自己好找尋入山的道路,這只小船已到江心,船是斜沖著水流,離著對岸還有十幾丈。

  武維揚是奔對面堤岸邊的一棵較大的樹蔭下,為是船到那裡,立刻隱蔽在黑影中,不用再另找地方。這時突然覺得船頭前,一兩丈外的水面上,水花突然翻了一下,武維揚是只顧船往前面走,目光是註定了樹蔭那一帶,就沒辨別出水花一翻的情形可疑,船身輕,腕力足,雙槳一撥船往前就竄出五六尺來。突然間這只小船忽遇到阻擋,往前猛衝的力量很大,但是突然被留住船身反往後一退,船頭那邊嘩啦的水花一翻,立刻一個人雙手搬住船頭,往起一長身,在厲聲喝問:「你是幹什麼的?往這裡闖!」

  武維揚趕緊地腕子底下一用力,雙槳倒翻。

  因為武維揚也是從十七八歲在師門中學功夫時就練著水性,行船的本領和多少年的老水手差不了什麼。水裡頭突然冒出人來,船被定住,武維揚知道這個人厲害,所以自己暗中也叫上勁,雙槳倒翻,船隻突然往後退,為是先把他甩下去,自己把船先避開他。可是船身才往後一動,從後面似乎又被推了一下。這個人依然雙手抓著船頭,他往起一翻,已經躥上來,口中還在喝問:「老兒,你是什麼人?可不要找死,趕緊地報字。」

  武維揚自己腕子上用的力量,自己知道,這分明是船後也有人了,多好的水性,船頭的人,他沒有這麼大力量。

  武維揚這時已經在戒備著,也在厲聲答道:「大江行船,與你什麼相干,難道還要買路錢麼?」

  武維揚在說話間可是緊低著頭,頭上又戴著大草帽子,雖是在夜間,武維揚也十分謹慎著,自己就提防著被人認出面貌來。在答話間武維揚已經看出,船頭這個人眼熟,自己不禁心驚,我這時行藏敗露可就毀了,所以決不願意和他多費話。船頭上這個他始終看不清武維揚的面貌,此時他一伸手,從右肋後腰帶子上,拔下一柄手叉子來,口中在喝聲:「你這老東西,還要裝瘋賣傻,你是跟姓趙的一道來的,不說痛快話,老子可要動手了。」

  武維揚此時身軀微往右側,口中也在呵斥著:「不開眼的匪徒,窮老頭子,只有窮命,還未必肯給你。」

  這時船後水花一響,船身一動,竟自有人喝聲:「沒有那麼些廢話,叫他下來吧。」

  船尾往下一沉,武維揚知道他要翻船,自己這船上,還有衣服包裹,武維揚突然說聲:「賊子們,老爺子用不著你費事。」

  雙臂一晃身軀往起一拔,身軀縱起來,下水勢子可笨,可是身軀往水中一落大草帽子甩出來,落在艙中,這兩個攔江堵劫的,也是死催的,其實這兩個傢伙也全是老江湖,一個是陳振武,一個是齊鵬,全是多年水面上的漢子,跟著老船戶雷震霄在樂清縣,全是闖出名來的。武維揚下水的情形決非弱者,在這種情形下,他會把草帽子拋進艙中。他們只認為武維揚落水聲音重,濺的水花竄起好幾尺來,這不是精通水性下水的姿勢。那個後梢的要翻船的是陳振武,船頭上的是齊鵬,此時那個陳振武他本是抓著船尾要硬翻,這一來他不用費這種力氣,身軀一甩,雙足一踹,順著水面上向武維揚落下去的那一帶撲去。

  船頭上這個齊鵬,他借著星斗做光,辨著水面上炸開的水圈他雙足一頓,嗖的一下,竄出來,追著武維揚的影子往水中紮去。武維揚身形一落下去,已經早退到兩丈外,往起一翻,腳底下踩著水,肩頭露出來,口中在罵了聲:「萬惡的東西們,老爺子在這了。」

  這二人同時撲空,陳振武是一口尖刀,在水中動手,只要離開水面,只有紮、挑,不能劈、剁、刪、砍。齊鵬他跟著身軀,也往水面上一浮,雙足用力地一踹水,雙臂隨著一分,浮水的功夫倒是不弱,雖然江浪很疾,水的力量大,可是他的身軀已經半沉半浮,往武維揚這邊沖過來,手叉子向前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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